他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嚣张，手忙脚乱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丝绸卷轴。
那卷轴在他抖个不停的手里，好几次都差点掉在浸着血水的地上。
他猛地一咬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展开卷轴，用一种已经变了调的，又尖又细，还带着压不住的哭腔的声音，嘶声念了起来。
“奉、奉天承运，太后诏曰：”
“兹闻，北境蛮族作乱，幸有镇国公世子萧战，少年英才，天纵神武，率奇兵，破王庭，救燕王于危难，扬我大周国威！此等功绩，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特赏，赤金万两，东海明珠百颗，良田千亩！封萧战为‘威武大将军’，开府建牙，食邑三千户！”
嘶——！
懿旨的前半段，封赏之重，让周围的镇北军老兵们，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我没听错吧？封大将军？还开府建牙？”
“操！这老妖婆能有这么好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对劲！这里面肯定有鬼！”
一众镇北军的老兵炸开了锅，议论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这封赏，太重了！
重得让人心慌！
然而，在这片嘈杂之中，萧战和他身旁的燕王萧定国，父子二人，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果然。
那宣旨的太监念到此处，刻意顿了顿，偷偷咽了口唾沫。
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张敷着白粉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抹虚伪至极的惋惜，尖着嗓子，用一种咏叹般的调子继续念道。
“然！”
这一个字，拖得又长又刺耳。
“燕王萧定国，此番受蛮族囚禁，致使大军蒙羞，国威扫地！虽侥幸得救，却已是身心俱疲，实乃国之不幸！”
“为体恤老臣，太后仁德，特召燕王，即刻卸下兵权，返回京师，颐养天年！”
话音刚落，上一秒还喧闹无比的王庭前，瞬间，死寂！
所有镇北军老兵脸上的惊疑，瞬间凝固，然后，转为煞白！
这哪里是体恤！
这是要夺了老王爷的兵权，将他押回京城当人质！
那太监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目光在萧定国和萧战之间来回扫视，唯恐天下不乱地，将最后几句话，一字一顿地砸了出来。
“北境三十万镇北军，及所有军务，自即日起，由新任威武大将军萧战……”
“全权接管！”
“钦此——！”
最后两个字，尖利如刀！
捧杀！
离间！
好一招恶毒的阳谋！
先用泼天富贵封赏儿子，再以体恤为名废掉老子，然后，让儿子，接管老子的兵权！
这是要让你们父子反目，要让整个镇北军，分崩离析！
那太监高高地昂着头，将手中的懿旨往前一递，阴阳怪气地催促道。
“威武大将军，还愣着做什么？”
“接旨谢恩吧！”
话音落下，整个山谷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镇北军将士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好一招毒辣的离间计！
先用无上荣光和泼天富贵，将萧战高高捧起！
再一脚，将战功赫赫的老帅，贬得一文不值，甚至还要安上一个“大军蒙羞”的罪名！
这是要让儿子，抢老子的兵权！
这是要让父子，反目成仇啊！
那传旨太监念完，双腿已经软得站不住，汗水浸透了后背。
那太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正对上萧战的脸。
萧战的脸上，竟然在笑。
那笑容很淡，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可就是这个笑，让那太监浑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坨子，从天灵盖一路凉到了脚后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