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我让你盯着那口锅。」银露叱道,打断其思绪,「再这般神游便要沸溢了。专心些。太不专业。」
「呃。」林昭然不悦低哼,瞥向左侧巨釜。
银露确是在他恢复时强拉其协助炼丹——抱歉,是「药剂炼制」。
然本好仅半刻钟,她却至少过半时辰方回接手。
「交易时未言我当你私人助手。该向你收费了。」林昭然咕哝声恰可令其闻见。她佯作未闻。他提高嗓音:「那锅究竟在炼何物?既拉我参与,总该告知情形。」
「一项试炼。」银露心不在焉道,正忙于清洗某种胡萝卜状野根而未抬眼。
「你应见我这几日剖解那些孱弱螈类。我试图人工浓缩螈类再生精粹,看能否制出可替代百年巨螈的可行品。大抵不成,但哎。值得一试。」
「再生精粹?」林昭然蹙眉,「巨螈之用在于此?」
「自然。」银露道:
「它们可重生万物,修复诸伤。若心切割,两半皆能长成健康完整个体。
妙用之物。多數疗愈术法仅增强加速肉身自然愈能,故对某些创伤效微。
螈类再生精粹若足够浓缩并佐以他料……嘿,或可逆转光阴,消弭衰老之效!」
「嗯。」林昭然若有所思低吟。此较其所想略有趣些。然则……「何以此法行事,于露天简釜中操作?你有一座几令所有炼丹师艳羡的丹房。为何不用?」
「哼。浅见。」银露道:
「我行此法是因更为优胜。足堪此任。以复杂丹道设备操作不会更快或更佳——反损精密器具,事后清理更是噩梦。」
林昭然无言以对。其言确乎有理。
二人静默片刻。
银露终备好野根,随意投入沸釜。
观液泡涌数秒,她自诩明智地颔首,添数木柴入火。
「可知丹道与药剂炼制之别何在,子?」银露忽问,眯目瞥他。
林昭然几欲言药剂炼制仅为丹道分支,然知她会视作谬答。
她所问乃古巫修所理解的「药剂炼制」,而非现今学堂所授。
「药剂炼制专注仅用釜器制物。」林昭然道。
「然也。」银露赞同道:
「听来甚愚,不是吗?炼毁之剂可释毒雾或诱变之气,扑面炸裂或溅身蚀肤。
纵成剂亦可能同样凶险!
古巫修常因常年接触法烟合剂而留痕——疤痕、异臭与肤疾皆其微失之标记。
现代丹道如此更安、更精准。那么,依你之见,古巫修何以行此旧法?」
林昭然侧首思索,欲解其意。此与何干?
「因它……更廉?」他试探道。
「哈。近矣。」银露道:
「因现今丹道需整个社会支撑方能运作。需有人制瓶罐容器、加热器等设备;
需有人种植采集追踪所用材料;
需有人运输分发给需用者……或具人脉以用之;
需有人守卫满藏贵重器具的工坊免遭盗匪恶徒所害。
古巫修无此条件,故只得将就投物入大铁釜,凭目测行事。
如你所言,确更廉——不仅钱财更廉,亦免却所需社会基础之耗费。」
「原来如此。」林昭然片刻后道。
「如今几无巫修不兼用丹道,仅守传统釜技。」银露续道:
「古之秘会必视我等皆为异端。然据我所知,古秘会皆已消亡,此非偶然。
时移世易。秘会固守旧规而付出代价。丹道自有其位……药剂炼制亦然。莫要轻看。」
「您这番长篇大论,就为最后这点训诫吧?」林昭然懊恼道。
「这般你才记得更牢。」银露尖笑,以铁勺搅动釜中沸液。
「罢了,此物可静置数时辰。你可恢复了,子?话你休憩可真够磨蹭——以此劣等勤性竟能至此,实属奇迹。想我当年你这年岁,我们……」
林昭然叹息起身,竭力屏蔽其教。
他通过魂核向正实施感知过滤的分身疾传讯息,令其速成此技。
他急需这些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