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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纳西族怨灵(三)(2 / 2)

“老和,我回来了,” 和阿婆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声音带着哽咽,“我把你没看完的东巴经带来了,还有你喜欢的荞麦饼,我昨天在古城的店里买的,跟你做的一样香。”

她从布包里拿出一本东巴经抄本,抄本的封面已经破了,页脚卷着边,上面有很多批注,都是用东巴文写的。“这是老和生前抄的《创世纪》,他说要把东巴经都抄下来,留给寨里的孩子看,拆寨那天,他就是为了抢这本抄本,才被车撞的。”

和阿婆的话让我心里一震 —— 之前和阿爷只说和大叔是拦拆房的车被撞,没说他是为了保护东巴经。我看向和阿爷,他点了点头,说:“那天我也在,老和看到拆房的人要烧东巴庙的经本,就冲过去抢,结果被后面来的车撞了。抄本被他护在怀里,没烧着,可他人……”

和阿婆摸着抄本上的批注,眼泪又掉了下来:“他就是这么个人,把东巴经看得比命还重。他说我们纳西族的文化不能断,就算寨拆了,经本还在,魂就还在。我之前不敢回来,是怕看到这本抄本,怕想起他倒在晒谷场的样子,可现在我想通了,他希望我带着经本回来,带着他的念想回来。”

魂铃又 “叮铃” 响了一声,这次,我看到和阿婆椅子旁边的羊皮上,慢慢多了一道阴影,像是有人把手放在了羊皮上。和阿婆的嘴角突然露出了笑,她把魂铃放在阴影旁边,说:“老和,你是不是冷?我把羊皮给你盖上,别冻着了。”

她拿起羊皮,轻轻铺在阴影上,羊皮像是被什么东西托着,没有掉下来,反而慢慢展开,刚好盖住那道阴影。“你看,他接住了,” 和阿婆抬头跟我说,眼里闪着泪光,却带着释然的笑,“他知道我来了,他不怪我这么晚才回来。”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又酸又暖。纳西族的 “魂归” 信仰,从来不是冰冷的仪式,而是对亲人的牵挂,对过往的执念,是就算阴阳两隔,也能通过一枚魂铃、一本抄本、一块羊皮,找到彼此的温暖。

“和阿婆,” 我轻声问,“你打算留在寨里吗?”

和阿婆点了点头,摸了摸身边的木盒:“老和的魂虽然走了,但他的念想还在这儿,东巴经还在这儿。我想留在寨里,把老和没抄完的经本抄完,把寨里的故事记下来,就像阿月记她的心事本一样。以后要是有年轻人来寨里,我就给他们讲老和的故事,讲阿星阿月的故事,讲我们纳西族的文化。”

和阿爷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好啊,你留下来,我们两个老头子老太婆,一起守着寨里,守着这些老东西。以后林砚再来,就有两个人给她做荞麦饼、煮青稞酒了。”

和阿婆笑了,她拿起桌上的青稞酒,倒了一点在地上,说:“老和,这杯酒你喝了,以后我跟和阿爷守着寨里,你就放心地走,不用再等我了,等我走了,就摇着魂铃去找你,到时候你可别不认我。”

酒洒在地上,那道阴影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了,只留下羊皮铺在青石板上,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和阿婆知道,和大叔听到了她的话,他放心了。

下午的时候,和阿婆带我去了和大叔生前住的院子 —— 就在第一座院子的旁边,门楣上挂着的 “护院” 木牌已经断了一半,院子里的井还在,井沿上放着一个木桶,木桶上刻着和大叔的名字,东巴文的 “和” 字,刻得很深。

“老和以前每天都来这里挑水,” 和阿婆摸着木桶,“他说这口井的水甜,煮茶最好喝。拆寨那天,他就是从这口井里打了水,去东巴庙浇要被烧的经本,结果刚出门就被车撞了。”

井里的水很清,能看到井底的鹅卵石。我往井里看了一眼,突然看到水面上有一道影子,是个穿羊皮褂的男人,正朝着和阿婆笑,可等我再仔细看时,影子又不见了,只剩下水面的涟漪。

“老和在跟我打招呼呢,” 和阿婆笑着说,“他知道我喜欢这口井的水,以后我每天都来这里挑水,就像他以前一样。”

我们在院子里待了很久,和阿婆给我讲了很多她和和大叔的故事:他们小时候一起在晒谷场放风筝,长大了一起在桂花树下做荞麦饼,老了一起在东巴庙抄经本。每一个故事都很普通,却充满了烟火气,像是旧寨里的青瓦,虽然朴素,却承载着无数的回忆。

临走的时候,和阿婆把那个魂铃递给我:“林砚,这个铃你拿着,以后你再来寨里,要是找不到路,就摇一摇铃,老和会给你指路的。他最喜欢像你这样愿意听寨里故事的年轻人了。”

我接过魂铃,铃身很凉,却像是带着和大叔的温度。我轻轻摇了摇,“叮铃” 一声,风里又传来了淡淡的青稞酒香,像是和大叔在跟我说 “再见”。

回到和阿爷家时,夕阳已经快落山了,旧寨的青瓦被染成了橘红色,晒谷场的署牌在夕阳下闪着光,东巴庙的地基旁,桂花的香味飘了过来,混着青稞酒的香,很温暖。

和阿爷正在灶台边煮荞麦粥,和阿婆在旁边帮忙,两个人有说有笑,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寨里还热闹的时候。我坐在石桌旁,看着他们的背影,手里握着魂铃,突然觉得,旧寨虽然安静,却不再冷清了 —— 有和阿爷和和阿婆守着,有阿星阿月、和大叔的魂记挂着,这里永远都是家。

晚上,我躺在西耳房的床上,听着院子里的风铃声,还有和阿爷和阿婆聊天的声音,慢慢睡着了。梦里,我看到阿星和阿月在晒谷场放风筝,和大叔在井边挑水,和阿婆在桂花树下绣 “日月花”,寨里的孩子们在小路上跑着,笑着,很热闹,很温暖。

第二天早上,我要离开旧寨了。和阿爷和阿婆送我到门楼前,和阿爷给我装了一袋荞麦饼,和阿婆给我装了一小瓶青稞酒,说:“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提前说,我们给你做桂花糕,阿月最喜欢的那种。”

我点了点头,朝着他们鞠了一躬:“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再来的,到时候听你们讲更多寨里的故事。”

我坐上越野车,发动车子,透过后视镜,看到和阿爷和阿婆还站在门楼前,朝着我挥手。魂铃放在仪表盘旁,随着车子的晃动,轻轻响着,“叮铃”“叮铃”,像是在跟我说 “一路平安”,也像是在跟我说 “早点回来”。

车子驶离旧寨,青瓦的轮廓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山路的尽头。可我知道,我还会回来的 —— 回到这个有青瓦、有桂花、有魂铃、有故事的地方,回到这个虽然安静,却充满温暖的旧寨。

离开旧寨后的第三个月,我收到了和阿婆寄来的包裹 —— 里面装着一本东巴经抄本,还有一封信。信是和阿婆用汉字写的,字迹有点歪,却很认真:

“林砚,见字如面。你走后,我和和阿爷在东巴庙的地基下挖出了一个木盒,里面装着这本《指路经》的残章,是老和当年藏起来的,上面有他写的批注,说这本残章里记着‘未归之魂’的线索。我们看不懂批注,想着你懂东巴文,就寄给你,要是你有空,就回来看看,帮我们找找那些未归的魂,让它们也能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