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两人重新上车,回的是她记忆里婚后的家。
她上辈子没考上清大,更没在什么红圈律所实习过,许霁青没在颐和园附近买房,两人住在顺义的核心别墅区,临湖岛屿布局,为了方便苏夏随时能出去散心,门口就是私人停机坪。
苏夏成年后胖瘦没变过太多,走到院门口,人脸识别锁就自动开了。
她不禁觉得有些恍然——
怎么许霁青穿过来就是有车有房有司机,好像只是把日常所需复制粘贴到了这个世界,她就除了自已什么都没有?
她隐约记得,这个楼盘买的时候还很新,往前推五年不说还是荒地,顶多也就才开始种草打地基。
苏夏推门进去四处看看,也不知道是什么穿越原理,居然和她印象里一模一样,让她都有点怕一扭头遇上那时候的自已。
苏小娟去世那几年,房子里的装修不沾红。
院子里夏天开的绣球花入冬后败了,换成了茁壮繁茂的老桩腊梅,挺耐寒的品种,雪地里也开着花,鹅黄的花瓣晶莹剔透的,让人看了觉得怀念。
她转头跟许霁青确认一遍,“那个我,现在不在家对吧?”
她不往前走,许霁青也跟着她停住脚步,两人就这样站在家门口的屋檐下,像是路过来避雪的夜奔情人。
“不在。”他说。
“你怎么知道?”
许霁青简单答:“去接你之前看过。”
这幢房子的安保很好,起先只有几个防盗摄像头在门窗和保险室,后来他回家的时间变短,却渐渐爱上了无时无刻都能看见她的感觉,就将这个范围扩大到了家中的每个角落。
下班回家,在门廊伸懒腰的妻子。
坐下来弯腰换鞋,趿着拖鞋脚跟都不愿意抬离地板,拖蹭着发出唰啦唰啦声响的妻子。
把漂亮的长发绑起来,摘耳环卸妆的妻子。
洗澡前在浴室的镜子前左转右转,打量自已是不是哪里长了肉的妻子。
他从年少开始数学竞赛,成年后靠技术发家,仔细调试后的角度和画幅很理想。
每当妻子面对那些镜面的时候,无论是疲惫还是愉悦,她漂亮的眼睛都像在和屏幕那头的他在对视,以一种最放松的、不设防的柔软。
他是那么不善言辞,所以她也不需要说话,只是这样无声地“看”他一眼,就足以让他产生一种在和爱他的妻子视频通话的病态满足感。
许霁青知道自已的行为不正常,但他就是戒不掉,像是某种无法治愈的分离焦虑。
只要是苏夏在家的时间,点进去看看她在做什么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偶尔在海外出差太久,冗长的投资人会议上,他也会时不时扫两眼手机上的实时监控画面,借妻子的睡脸平复躁郁的心。
这也是他在车上醒来后,发短信联系苏夏的最初原因——
她不在家。
在这样一个小学早已放假、她没有任何工作或私人安排,也没有用车记录和消费记录的夜晚,家里的每个房间都没有妻子的影子。
倒带拉到两小时前、三小时前、她每天睡午觉的时间。
所有的画面里还是没有她。
有那么一个瞬间,许霁青几乎怀疑和苏夏从重逢和结婚都是他的幻觉,好在她没消失,只是变小了。
变成了他眼前这个自称比他阅历丰富,又明显比他年轻太多的苏夏。
在他们的家里这摸摸,那瞧瞧,看他的眼神清澈透亮。
比起误以为他是什么好人,更像明知他剖开都是湿湿潮潮的朽烂木头,却仍坚信能点起火来。
苏夏又问,“那我现在在哪儿?”
许霁青按下指纹,推门,“我不知道。”
室内亮了灯。
门廊墙上挂了某位当代艺术名家的作品,鞋柜上却是小学活动苏夏随手捏的黏土小船,幼稚又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