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摇摇头,瞄一眼桌对面的男人,脸色沉得跟什么似的。
她对女人笑笑,“我老公。”
老板娘睁圆了眼,视线来回转了好几圈,瞥见许霁青无名指上那圈戒指,“真领了证的那种?”
“我记得你上次跟小何一块儿来,不是还在聊什么毕业论文……”
“我老家结婚都早,”苏夏语气无比自然,“早点晚点都一样,有喜欢的人就先把握住。”
老板娘比了个大拇指,估量着她口中这个结婚的时间,“刚才老远看你俩就相配,一会儿上虾的时候姐再送你们一扎梨汤,甜甜蜜蜜的,当随礼了。”
苏夏笑着把人送走,“谢谢姐。”
店里有剥虾服务。
小哥端来给看了眼完整的全貌,刚扭头回去,苏夏就夹了块鱼到他盘子里,划重点似地,慢慢重复一遍,“听到没,老远看我们俩就相配。”
许霁青淡道:“都是为了做生意。”
苏夏哦一声,左右两边看看,“那旁边桌大哥大姐肯定不做我生意,我现在去采访一下。”
店里小灯笼一串一串,高处电视放着不知哪个台的春节采风节目,背景音乐都热闹。
唯独没有她的笑容喜气,嘴角眉梢都弯弯的,小钩子似地挠他的心。
许霁青喉间发痒,忍不住明知故问,“采访什么?”
“问你是不是和我天生一对啊。”
苏夏给自已也夹一块鱼肉,裹着油润的汤汁拌一拌,看他脸下饭,“他们要是说你看上去太凶了,有点像被我按头逼婚的,我就拿半盘小龙虾贿赂。”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再违心也要说两句好话骗骗我,说你一看就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饶是她脸皮再厚,没人应和说完这一大堆话也有些赧。
扒了好几勺子饭下去,她再抬头看,正撞上许霁青一双色泽浅淡的眼眸,他正专注看着她,一眨不眨。
“真神魂颠倒了?”
她压下那一瞬间乱了的心跳,佯做自然,“还是从来没见过我二十岁出头长什么样,觉得很稀奇。”
许霁青垂低眼睫,“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
苏夏讶然,嘴唇张了张。
“你知道我原来在哪上学?”
许霁青才把她之前夹过来的鱼吃了,是和年少时不再一样的矜贵吃相,“江师大,音乐教育。”
苏夏完全愣住,心头无数种思绪在翻涌,“……你来学校看过我。”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急着又追问,“什么时候。”
许霁青这次看了她很久,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地,最后才开口。
“很多时候。”
其实也只是看看。
他借别人的账号加过苏夏的微信,她转发的那些校园票务信息、摇人壮胆拉观众的朋友圈,他都看得到。
江城与京市一北一南。
一千多公里的路,坐高铁接近五个小时,便宜一些的绿皮火车是一夜。
他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参加音教专业的小型演出,什么时候假公济私,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小孔雀,跑去她男朋友在的江大搞什么弦乐快闪。
什么时候在小学实习,小苏老师在台下指挥一群愣头愣脑的小孩子拉琴,因为有人忘谱急得一脑门汗,张开了手臂隔空拍拍抱抱。
什么时候参加毕业典礼,方方正正的音教系队列,所有人都一样的粉领子学士服。
人潮汹涌,面目模糊,她背着大提琴从舞台侧边躬身小跑下来,像一颗害羞的流星。
与其说苏夏喜欢凑热闹,不如说她就是有能聚起人间热乎气的魔力。
她身边总是有很多人,这让他能安全地隐匿其中,拥有一种自已也被太阳余晖照耀到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