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的命令下达后,两张无形的大网在东南地区同时撒开。
福州,市舶司衙门。
夜已深,福建提举司使郑勋的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面前的桌案上,摊着一本账册。
这东西是半个时辰前,一个蒙面人从墙外扔进院子的,正好落在巡夜护卫的脚边。
账册的材质,墨迹,都与四海通商号的库存档案别无二致。
但上面记录的内容,却足以让整个福建官场天翻地覆。
每一笔,都清晰指向四海通商号如何与海寇黑旗帮勾结。
将从沿海劫掠来的官盐、丝绸、瓷器,转运内陆,牟取暴利。
甚至,还记录了几次他们是如何收买水师哨官,提前获取巡防路线的情报。
郑勋的手指在颤抖。
这本账,太真了。
真到他根本不敢去怀疑它的真假。
虽然不清楚其目的,但是他很清楚,这玩意是个烫手山芋,也是一份泼天的功劳。
查,还是不查?
查,就等于要和盘踞东南多年的黑旗帮,还有他们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正面对上。
稍有不慎,自己全家都可能沉进福州外的海里。
不查,万一这东西被捅到京城,自己就是个渎职、通寇的大罪。
郑勋死死盯着账册上锦绣阁和万利钱庄这两个名字。
“妈的,干了!”
“立刻封锁市舶司,任何人不得进出!调集人手,连夜查封四海通商号在福州的所有仓库!所有账目、货物,一律封存!”
事已至此,这浑水他是蹚也得蹚,不蹚也得蹚。
……
同一时间,数百里外的苏州与扬州。
两座江南最繁华的城市,正被一股无形的恐慌笼罩。
“听说了吗?锦绣阁卖的那些个海外奇珍,都是海寇抢来的赃物!穿在身上都嫌晦气!”
“何止啊!我听说扬州的万利钱庄马上就要倒了!他们的东家在海上投的钱全打了水漂,银库早就空了!”
流言,比最快的驿马跑得还快。
起初,没人相信,锦绣阁是苏州最大的绸缎珠宝行,万利钱庄更是扬州信誉的保证。
但是当暗卫司掌控的通源钱庄率先贴出告示,宣布因业务调整,暂停接收任何万利钱庄银票的时候,平衡被瞬间打破。
通源一动,其他几家与之交好的钱庄立刻跟进。
扬州,万利钱庄总号门前,人山人海。
“开门!还我血汗钱!”
“姓周的!你给我滚出来!老子的银子!”
人群像疯了一样冲击着钱庄紧闭的大门。
维持秩序的伙计和护卫很快被淹没在愤怒的人潮里。
仅仅一天。
只用了一天,万利钱庄那经营了三代人,号称一诺千金的信誉,便在挤兑的浪潮中碎成了齑粉。
苏州的锦绣阁也没好到哪里去。
当市舶司查封四海通商号的消息传到苏州,所有人都信了那些流言。
曾经门庭若市的锦绣阁,如今门可罗雀,退货的人却排起了长龙。
……
东海,安东尼奥趴在一块漂浮的船板上。
冰冷的海水不断冲刷着他背上深可见骨的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