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雪,似乎一夜间染上了血色。
幽州,蓟州,宣府……
一道道防线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穿的牛皮,处处告急。
八百里加急的信使冲入京城时,人已经脱了力,从马背上滚下来,口中只剩下含混不清的敌袭二字。
文书被呈上东宫的书案,太子朱高炽肥胖的身体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颤抖。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仁厚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惊疑。
“混账!”
户部尚书夏原吉看完军报,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这必然是汉王的手笔!他这是要逼宫啊!”
“没错!汉王被江澈断了粮道,狗急跳墙,便勾结草原残部袭我边境,想以此要挟朝廷!”一名御史慷慨激昂,唾沫横飞。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殿下,万不可妥协!”
“臣附议!汉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甚至这背后未必没有江澈的影子!他二人本就蛇鼠一窝!”
太子党们群情激奋,矛头直指远在高句丽的朱高煦,顺带把江澈也捎上了。
在他们看来,逻辑链清晰无比。
朱高煦造反,江澈是朱高煦上位的最大功臣。
如今朱高煦被逼到绝路,两人联手在边境搞事,意图围魏救赵,简直是板上钉钉。
朱高炽没有说话,他只是用他那厚实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军报粗糙的纸面。
军报上写得很清楚,来犯之敌并非乌合之众。
他们纪律严明,进退有据,骑射娴熟,最可怕的是,他们装备了相当数量的火铳。
边军的一个千户所,几乎是在一个照面间就被密集的铳火打垮,溃不成军。
朱高炽的脑海里浮现出朱高煦那张桀骜不驯的脸。
他那个二弟,确实对火器情有独钟。
可问题是,他哪来的这么多火铳。
而且,那些草原部落的战术……军报里语焉不详,与寻常马贼截然不同。
“殿下,不能再等了!”
夏原吉上前一步,声音沉重:“必须立刻下旨,将汉王定为叛逆,发兵征讨!同时,急调神机营北上,稳固边防!”
“不可!”
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兵部尚书金忠。
他脸色凝重,摇了摇头,“此时将汉王定为叛逆,正中其下怀。一旦开战,国库空虚,民生凋敝,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何况,北境之乱,未必就是汉王所为。”
“金尚书!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夏原吉怒目而视。
金忠不为所动,只是看向沉默的太子:“殿下,此事蹊跷。汉王十万大军困于高句丽,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在千里之外的北境掀起如此大的风浪?还用上了火铳?他的火器营,可都带在身边。”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头上。
是啊,逻辑上说不通。
朱高煦的全部家当都在高句丽,他用什么去武装一支新的部队。
更重要的是,人在北平的江澈根本就没必要去这么做,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了了,江澈要是想动,早就将汉王邀请回北平了,怎么会将其困于高句丽不让动呢?
一时间,平日里高谈阔论的各路大臣也都麻爪了。
……
江澈对于北境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面前的桌案上,摊着数十份来自不同渠道的情报。
有边军的官方军报,有东宫的内线密报,还有暗卫司探子用生命换回来的零碎信息。
刚刚送信过来的那名暗卫正低声汇报着东宫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