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外的争吵声清晰地传进后院,像两把粗糙的锯子,在拉扯着院内刚刚建立的和谐氛围。
罗念和罗希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了悟与宁静,变成了明显的困惑。
罗念皱着眉,低声分析道:“从他们的情绪波动看,双方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并且都想强行改变对方的‘错误’认知。但‘传统’和‘文明’,这两种概念本身并没有绝对的对错,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大的矛盾?”
罗希也歪着头,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费解,她仰头看向父亲,真诚地问:“爸爸,他们都在吵架,都说对方是错的。那……到底谁才是对的呢?”
这个问题,比任何关于宇宙本源的提问都更加贴近现实,也更加难以回答。
罗晓军看着两个孩子,他知道,这是比治愈一只麻雀、化解一场邻里口角更重要的一堂课。这是关于如何在一个充满了不同观念、不同立场的世界里,寻找和谐与进步的智慧。
“谁是对的?”罗晓军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他的目光温和地落在两个孩子身上,“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陷阱。因为当你开始问谁对谁错的时候,你就已经站在了其中一边,或者站在了他们两者之上,准备去做一个法官。但生活不是法庭,很多时候,它需要的不是法官,而是桥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个大嗓门的伯伯,他坚持传统,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散福’的流水席代表着对逝者的尊重,代表着邻里间的守望相助,那是他认知里‘孝心’和‘人情味’的体现。而那个声音尖细的伯伯,他强调文明卫生,是因为他看到了时代在进步,他认为公共秩序和环境,是现代社会里每个人都应该享有的权利。他们两个,都没有错。他们只是站在了自己认为最重要的地方,看着同一个问题而已。”
这番话让罗念和罗希若有所思。
“那……那怎么办呢?他们都觉得自己对,就只能一直吵下去吗?”罗希追问道。
“当然不是。”娄晓娥微笑着站起身,她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角,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当两种观点无法调和时,直接去碰撞只会让矛盾激化。我们需要做的,是创造一个更大的,能把两种观点都包容进去的环境,让他们自己找到共存的方式。我去组织一下,就以‘追忆邻里情,共话新生活’为主题,办一个邻里茶话会,请大家来聊聊天。”
她的提议立刻得到了秦淮茹的支持,她温柔地补充道:“光聊天还不够,我去准备一些老北京的小吃和点心,再熬上一锅暖胃的粥。没什么矛盾是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化解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两位妻子立刻行动起来,她们用各自最擅长的方式,开始搭建那座名为“沟通”的桥梁。娄晓娥的组织能力让整个活动井井有条,秦淮茹的亲和力则让最顽固的街坊也无法拒绝这份温暖的邀请。
罗晓军没有动,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街上那两个还在争吵的主角身上。他的意志,杀伐果断的本质在此刻体现为对问题根源最精准的打击。他不会去强行扭转他们的思想,那不是引导,是操控。他要做的,是让他们自己“看见”对方的世界。
他的心念微微一动,一股无形无质,超越了所有感官的意志之力,悄然散开,如同春雨般润物无声地融入了那两个争吵者的意识深处。
正在唾沫横飞的大嗓门李大爷,忽然感觉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个画面:他自己正急着送孙子上医院,却被别人家办事的酒席堵在路上,车过不去,人挤不动,他急得满头大汗。那份焦急与无助的感觉,真实得让他心头一悸。紧接着,他又想起自己过世的老父亲,生前最爱清静,总说孝心在心里,不在排场上。
另一边,言辞犀利的王会计正想说出更刻薄的话,眼前却恍惚了一下。他仿佛回到了自己年幼时,奶奶去世,家里手足无措,是周围的街坊邻居们,你家出张桌子,我家拿条板凳,在门口搭起了棚子,一连帮衬了好几天。那一口口热乎的饭菜,那一张张关切的脸,那份在寒风中抱团取暖的人情味,瞬间冲淡了他此刻所有的尖酸。
两人几乎是同时停下了争吵,脸上的怒气都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迷茫的神情。他们都觉得刚才自己好像想起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那股非要争个高下的气焰,莫名其妙地就弱了下去。
就在这时,娄晓娥和秦淮茹带着几个热心的邻居,端着茶水和点心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