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熟透了,刚才我轻轻一扭就能扭下来。”长瀨月夜的手里拿著果剪,身边也套一个很农民的果袋。
北原白马愣愣地看著她,今日的阳光如蜂蜜般粘稠,穿过王林树的枝叶撒在她的身上。
黑长髮被微风抚动,闪烁著铅灰色的光泽,裙下露出的长腿,让人想上手把玩。
然而,斜跨在她身侧的,是和她气质格格不入的绿色粗麻布果袋。
“怎么了”长瀨月夜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没,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北原白马朝著她笑了笑。
“唔”
长瀨月夜下意识担心自己身上有什么脏东西。
然而黏在她身上的骯脏东西,只有北原白马的视线了。
眾人稍稍分开,开始劳作摘苹果。
斋藤晴鸟的视线极为挑衅地望著长瀨月夜,始终將她曾经说的“我会摘苹果!”记在心底。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都在暗自进行著较量,长瀨月夜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样,默不作声地干活儿。
最偷懒的人,就是神崎惠理。
北原白马觉得不应该用偷懒这个词汇来形容她,惠理只是剪比较柔气,寻找苹果的目標很慢,动作看上去不如裕香乾练。
她剪两个苹果,磯源裕香已经剪完五个了。
气氛好像还不错,北原白马鬆了一口气。
他单独找了一个磯源家的王林树,先將矮处的苹果摘完,再抬起头去找顶部的苹果。
等北原白马回去准备去拿人形架的时候,看见长瀨月夜一个人正准备爬上架子。
神崎惠理在旁边手扶住,虽然没有必要。
前三个台阶,她爬的游刃有余,可是当爬上第四个台阶的时候,动作忽然变慢了许多。
长瀨月夜就像一只被迫离巢的幼鸟,骤然暴露在令人心慌的广阔里,褐色的土与落雪化成了流淌的河流。
“怎么了不敢上了”
斋藤晴鸟的唇边露出一抹笑容说,”这才上四个台阶呢,还有两个呢。”
“唔——”长瀨月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硬逼著自己再往上走一个台阶。
一股酸软无力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而上,膝盖仿佛在瞬间被抽走了骨头,化成两团软泥,她不得不死死锁住关节,试图用僵直来对抗双腿的战慄。
其实从北原白马的视角来看,长瀨月夜也就爬了近两米高的位置,她就开始害怕了。
“月夜,下来。”
神崎惠理抬起头望著长瀨月夜,多年的相处,她早就知道这个女孩在怕什么,又在硬装著什么。
然而自尊心却不容许长瀨月夜就此放弃,特別是在斋藤晴鸟的面前。
她又逼著自己往上走,最终站在倒二的台阶上,只要挺身能摘到树顶的苹果。
但长瀨月夜却一直弓著身,双手扶住架子,腰都不敢挺直。
北原白马一脸鬱闷地看著她,在半身裙下,少女脚踝的颤抖太过明显,而且抖成这样,就算站上去了又该怎么摘苹果
他多少明白这份恐惧,也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
结束了!
“下来下来。”北原白马看不下去了。
“我可以的。”
长瀨月夜见他过来,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准备挺直腰肢。
少女的膝盖慢慢屈伸,结果到了一半,只听见她的喉咙里发出不爭气的娇吟声,又双手撑住椅子动也不敢动。
“给我下来。”北原白马加重了语气说,“不要强迫自己去做这些事情,要是出了意外就糟糕了。”
心里越想著不能掉下去,越有可能出现意外。
他的语气中颇有在吹奏部中不容置疑的气势,让长瀨月夜不敢反驳,只能退下来。
当脚踩在地面上的一瞬间,能感受到少女鬆了口气。
“你们怎么还在这棵树啊是哪儿不会吗”沉浸於劳作的磯源裕香,带著满满一袋的果袋走了过来,额头上黏著细密的汗珠。
斋藤晴鸟说:“在看月夜的试胆。”
“月夜,恐高。”神崎惠理眨著亮晶晶的眼睛说。
“惠理!”长瀨月夜挑起好看的眉头。
“恐高”
磯源裕香將果袋里的苹果,全部放进竹篓子里,伸展著腰肢说,“我爸爸和我说过,恐高的根源就是“不安全感”,所以每次都让我坐在他的肩头去摘苹果,真的和站上人形梯的感觉不一样,因为爸爸是不会让我掉下去的。”
斋藤晴鸟的眼帘一垂,在霎那间忽然渗出了莫名的哀伤,扬起笑容说:“那这样的话,月夜可以坐在北原老师的肩膀上去摘苹果”
“呃一”
长瀨月夜本想立刻出声反驳,但身体却下意识地止住了,她简直討厌死这样的自己了。
磯源裕香深吸一大口气,赞同道:“这个可以!”
神崎惠理不说话。
几个美少女投去视线,结果发现北原白马不知何时已经默默扛著人形梯走了。
北原白马只需要站在四层,就能摘到最高的苹果了。
用果剪摘下其中一颗,本想放进袋子里,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直接咬一口吃了。
磯源家应该不会骂他,虽然这个想法太过自恋,但就算生气了,裕香也一定是向著他的。
好吧,依旧很自恋。
“喔——!”
齿尖破开紧致的果皮,发出极其清脆的“喀嚓”声响,北原白马惊讶地瞪大眼睛。
紧密而细腻的脆,充沛的汁水,清冽甘泉般浸润每一个味蕾,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渣感。
好吃啊。
北原白马坐在架子上,一边看园林的人忙活,一边想著自己不是偷懒,只是在品尝,吃完继续干。
“北原老师”
北原白马看向不远处,磯源裕香和斋藤晴鸟在一起摘,磯源父母正將盛满苹果的竹篓子搬上小货车。
长瀨月夜仰望著他说:“在吃什么呢”
“苹果。”北原白马走下来,將果芯埋在土里,“还挺好吃的。”
长瀨月夜的喉咙微微蠕动,她也想吃,但常年的教育告诉她,磯源家人没主动请就不能吃。
现在,她更羡慕这些不被规矩束缚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