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暴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船舱内刚刚升腾起的诡异狂热气氛上。
林安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刘景云脸上那点看好戏的笑意,收敛了。
他猛地从地上弹起,转身面向舱门,一股山巅境修士的磅礴气势毫无保留地炸开,整个船舱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老祖!”
莫问天躬身,声音里带着被冒犯的暴怒,“有宵小之辈,不识天数,胆敢惊扰您的演法大典!”
“弟子这就去,将他的头颅斩下,正好为这‘死’之典仪,添上一份新鲜的祭品!”
说罢,他眼中凶光毕露,提步就要往外走。
祭品?
还他妈添一份?
林安吓得魂都快飞了。
外面来的不管是谁,听那中气十足的动静,就不是善茬。
这要是打起来,这艘破船还不得当场散架?自己这小身板,掉进江里都不用人捞,直接就沉底了。
“站住!”
林安几乎是脱口而出。
莫问天脚步一顿,霍然回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
老祖这是……何意?
林安一颗心砰砰乱跳,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自己不能露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打,绝对不能打!得想办法把这事糊弄过去!
“急什么。”
“外面那把火,刚烧起来。”
“一场大戏,锣鼓都还没敲响,你就急着把角儿给杀了,那还有什么看头?”
这几句话,林安说的磕磕巴巴,纯粹是急中生智,胡乱拼凑。他的本意是:大哥你别冲动,外面刚起火,还没搞清楚状况,别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先看看情况行不行?
然而,这番话落入莫问天耳中,却不亚于又一道天雷贯顶!
他整个人,再次僵住。
角儿?
看戏?
老祖的意思是……外面那个叫嚣的人,不是什么意外,也不是什么宵小之辈,他……他是这场“三葬大典”的一部分?!
他是“死”之典仪里,注定要登台唱戏的那个“角儿”?!
自己刚才竟然还想直接杀了他当祭品,这……这简直是愚蠢至极!是再一次的,曲解了老祖的深意!
杀了角儿,戏还怎么唱?
这“死”之典仪,又如何能圆满?
老祖不是在阻止自己杀人,他是在点拨自己,这场大典的玄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每一步,每一个出现的人,都是因果线上的一个“扣”,缺一不可!
“弟子……弟子……明白了!”
莫问天声音发颤,他再次对着林安深深一拜,眼中的杀气已经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领悟。
“弟子这就去……‘请’他上台。”
说完,莫问天整理了一下衣袍,神情肃穆,迈步走出了船舱。
林安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请?
请他上台?
大哥你又明白啥了啊!我是让你别动手啊!
他绝望地看向身边的刘景云,压低声音道:“老刘,咋办啊?这家伙好像疯得更厉害了。”
刘景云已经重新躺下,盖好了被子,他看着林安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难得地笑了笑。
“别怕。”
“天塌下来,有我呢。”
……
楼船甲板上。
莫问天负手而立,衣袂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他看着码头上那个身穿大骊王朝二品武官麒麟袍服的中年男人,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来人,正是本郡的都尉,燕振。
一位货真价实的金丹境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