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云转身进屋,片刻后,端着一碗水出来。
林安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才感觉活了过来。
“那……那个姓苏的书呆子呢?他那帮人呢?都……都去哪了?”
他现在就想知道,这群疯子什么时候走,他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们,去替天行道了。”
替天行道?
这四个字像四把烧红的铁锥,狠狠扎进林安的脑子里。
他刚刚缓过来的那口气,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他一把抓住刘景云的袖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替、替什么天,行什么道?你别告诉我,那个书呆子真带着人去跟人火拼了?”
刘景云垂下眼,看了看他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没挣脱,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疯了!都他妈疯了!”
林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一个傻子一样的书生,带着一群饭都吃不饱的泥腿子,去跟另一伙一看就更凶更狠的山匪打架?
这不叫替天行道,这叫集体上门送死!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跑。
立刻,马上,一秒钟都不能多待。
谁知道那伙叫“过山虎”的打赢了,会不会顺藤摸瓜摸到这儿来,把他这个被苏轼奉为“先生”的倒霉蛋,当成主谋给剁了?
“走,我们快走!”
林安拽着刘景云就想往院子外面跑,“趁着他们还没回来,我们从后山溜……”
话没说完,他的脚步就僵住了。
院子外,黑暗的山路上,亮起了一片连绵的火光,像一条火龙,正蜿蜒而来。
紧接着,是脚步声。
不是他想象中厮杀后的混乱嘈杂,也不是打了败仗的仓皇逃窜。
那脚步声,整齐,沉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力量感,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
林安的脸,彻底白了。
完了。
这是打赢了?
那更完了!
打赢了人,手上沾了血,那股子疯劲儿上来了,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这帮人已经把他当神仙了,万一兴奋头上,非要让他这个“神仙”再显个灵,说几句“大道之言”,他上哪儿说去?
他下意识地松开刘景云,往后缩了缩,恨不得把自己塞进门缝里。
刘景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往前站了半步,不着痕迹地,将他大半个身子挡在了身后。
火光越来越近。
苏轼走在最前面,依旧是一身青衫,只是衣角沾了些泥土。
他的脸上没有煞气,没有狂喜,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宁静,和一种更加明亮、更加坚定的光。
他身后,石夯,还有那上百号汉子,个个昂首挺胸。
他们手里提着刀,握着斧,兵器上,有的还带着一丝未干的血迹。
一种……找到了规矩,并亲手捍卫了规矩的信念。
他们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安和刘景云。
哗啦。
上百号人,在距离院门十步开外的地方,齐齐停下脚步。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喧哗。
他们只是用一种混杂着敬畏、狂热与感激的目光,看着林安。
那目光,看得林安头皮发麻。
苏轼快走几步,来到林安面前,没有像之前那样长揖及地,而是单膝跪下,像一个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军,在向他的君王复命。
“先生!”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烂柯山……立规矩了!”
林安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苏轼,又看看他身后那群站得笔直的悍匪,脑子里一团浆糊。
这……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