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复杂。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带的鞋……不配让你的脚穿。”
林安和刘景云终于策马狂奔起来。
夜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身后那座带来无尽噩梦的云栈城,越来越远。
可林安心里的恐惧,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我操!我操!我操!”
“他妈的都是疯子!全都是疯子!”
“我不想玩了!刘景云,你听见没有!老子不玩了!”
他的眼眶通红,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刘景云没有打断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边,确保他不会从马上掉下去。
等他骂累了,骂得嗓子都哑了,刘景云才淡淡开口。
“刚才那老头,是太傅府上的管家,跟了太傅五十年。在京城,除了太傅,他说的话,分量比六部尚书都重。”
林安的心,又沉了下去。
“那……那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又闯祸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刘景云想了想,“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从今晚起,那位太傅大人,睡觉前可能都得琢磨琢磨,你的‘脚’,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安一头栽在马脖子上,彻底生无可恋了。
“完了,这下京城两个最大的官,都惦记上我了。我这辈子是别想安生了。”
他趴在马背上,有气无力地哼唧着。
两人在官道上跑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岔路口。
刘景云勒住马,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借着月光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辰。
林安也停了下来,好奇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刘景云指着地图上的一点,“原计划,是往北,去玉门关外的大草原。天高地阔,崔瀺的手再长,也伸不了那么远。”
“那现在呢?”林安急切地问。
“现在,不行了。”
刘景云摇了摇头,“太傅的人,肯定也猜到我们会往北。现在去,等于自投罗网。”
林安的心又凉了半截,“那……那怎么办?”
刘景云收起地图,忽然笑了笑。
“我们去个他们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他调转马头,指向了另一条更加偏僻,几乎快被荒草淹没的小路。
“去烂柯山。”
“烂柯山?”林安皱起眉头,“这名字听着就不吉利。”
“嗯,那里确实不吉利。”
刘景云点头道,“烂柯山方圆三百里,盗匪横行,山中更有瘴气毒物,寻常商旅,宁可绕行百里,也不敢从那过。大骊官府围剿过三次,全都无功而返。”
林安听得眼皮直跳,“那我们还去?送死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刘景云的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彩,“崔瀺讲霸道,太傅讲王道。但在烂柯山,只有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刘景云看着林安,“在那里,没人会听你讲什么‘知行合一’,也没人会琢磨你的‘脚’舒不舒服。你说话再有道理,也比不上一把快刀。”
林安愣住了。
一个不讲道理,只讲拳头的地方?
这……这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好!就去烂柯山!”
两人不再犹豫,一夹马腹,拐上了那条通往未知的小路。
他看着前方黑黢黢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山林,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真他妈的……这都叫什么事啊。一把火,要是能把这些破事都烧干净就好了……”
他只是随口抱怨。
“驾——!驾——!快让开!八百里加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嘶吼声,由远及近,从他们刚刚离开的云栈城方向,疯狂地冲了过来。
一个信使打扮的骑士,伏在马背上,连人带马,像一道离弦的箭。
他从林安和刘景云身边一掠而过,卷起的狂风,吹得两人衣衫猎猎作响。
信使的脸上,满是惊恐和仓皇,嘴里还在用变了调的声音,凄厉地嘶吼着。
“走水了!听风楼走水了——!”
“是天火!天火烧楼!灭不掉啊——!”
声音,顺着夜风,飘出很远。
林安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缓缓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那里,正揣着那截紫色的“安神静心”的木头。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刘景云那张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脸。
完了。
这次,好像玩得……有点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