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纳?我笑纳你个头啊!
林安在心里疯狂咆哮,这是草鞋吗?这是催命符!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崔瀺是霸道,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往前走。
这个太傅就是王道,是笑着递给你一碗毒药,温声细语地劝你喝下去。
一个是强盗,一个是骗子!没一个好东西!
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又是哪句现代人的废话被当成什么惊天动地的道理。
刘景云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缰绳,声音沉稳如铁。
“先生的路,自己会走。先生的鞋,自己会穿。”
“老人家,有心了。”
这话,是在替林安拒绝。
那提灯笼的老者,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看着林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刘观主此言差矣。先生的路,是天下人的路。先生的鞋,自然也该由天下人来献上。”
他顿了顿,目光在林安身上打了个转,意有所指地说道:
“崔国师给了先生一柄剑,让先生披荆斩棘。可那条路,太霸道,太血腥,走得久了,脚下是尸骨,手上是血污,先生这样的人,想必是不喜欢的。”
“我家主人说,天下,也可以用脚一步步走出来。路不平,可以慢慢走;鞋不适,可以换一双。”
“这双草鞋,代表的是一条路。一条不用流血,不用拔剑的路。”
“先生,您是选剑,还是选鞋?”
林安的脑子彻底炸了。
选剑,还是选鞋?
这他妈不是在问他要什么东西,这是在逼他站队!
选崔瀺的“霸道”,还是选太傅的“王道”!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攥住,几乎就要停跳。他想跑,可身下的马,被刘景云死死控制着,一动不动。
巨大的恐惧,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而悬崖底下,是万丈深渊。
他看着那双草鞋,又看了看那老头和善的脸,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荒谬感,忽然涌了上来。
去他妈的王道霸道!去他妈的选剑选鞋!
“我……”
刘景云的身体瞬间绷紧,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那老者的眼神里,也透出了一丝期待。
林安深吸一口气,吼出了一句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
“鞋……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
吼完,他浑身一软,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完了。
又说胡话了。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着对方勃然大怒,等着刘景云拔剑,等着血溅当场。
然而,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安悄悄睁开一条眼缝。
只见那个提灯笼的老者,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嘴唇翕动,反复咀嚼着林安刚才那句话。
“鞋……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
是啊。
王道也好,霸道也罢,那都是“鞋”。
天下万民,就是那双“脚”。
崔瀺说,他的剑,他的霸道,能为天下开万世太平。
太傅说,他的仁德,他的王道,能让万民休养生息。
他们都说自己的“鞋”好,都想让天下这双“脚”穿上。
可他们,谁又问过“脚”的感受?
先生的意思是……他不选鞋,也不选剑。他只看“脚”!
他站在了王道与霸道之上,他关心的,是更根本的东西——是天下万民本身!
这……这是何等超然的境界!
太傅以为,这位先生是崔瀺藏起来的棋子。可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这位先生,他自己,就是棋手!崔瀺和太傅,在他眼里,恐怕都只是可以随时替换的鞋子而已!
“老朽……受教。”
“先生的教诲,老朽一定,原封不动地,带回给主人。”
说完,他提着灯笼,捧着那双自己再也不敢送出去的草鞋,缓缓倒退着,一步一步,退进了黑暗里,消失不见。
直到那点昏黄的灯光彻底熄灭,林安才如梦初醒。
“他……他怎么走了?”
他茫然地问刘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