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的傻子,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政……政敌?”
林安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他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刘景云,
“什么意思?就是……就是电视里演的那种,你今天参我一本,我明天找人砍你全家的那种?”
刘景云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笑意。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截木头,重新塞回林安冰凉的手里。
“差不多。”
“国师崔瀺,主张以铁腕治国,对内削藩,对外强硬,用的是霸道。那位太傅大人,恰恰相反,主张以仁德教化,与邻为善,修生养息,走的是王道。”
刘景云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两家米铺的生意经。
可林安听得魂儿都要飞出来了。
“霸道?王道?关我屁事啊!”
他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恐惧。
这叫什么事啊!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林安瞪着刘景云,像是要把所有的恐惧和愤怒都发泄到这个唯一能听他说话的人身上。
刘景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眼神里闪过一丝歉意,但语气依旧平静。
“在京城,你是先生,是国师的座上宾,太傅的人,不敢动你。”
“可现在,你出来了。”
“你对齐循说的那番话,关于镇魔山‘根子’和‘基础’的言论,像一块巨石,砸进了京城那潭死水里。”
刘景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国师听了,奉为圭臬,立刻着手调整北境方略。太傅听了,自然也会想……这位能指点国师的‘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所以,宋濂来了。”
“他不是来辩经的,他是来‘看’人的。看看你这位‘先生’,到底有没有资格,做他老师的对手。”
这下……梁子算是结死了。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位太傅大人收到消息后,会是怎样一副凝重的表情。
“崔瀺,果然藏了一手好棋!”
林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明天……不,现在就走。”他喃喃自语,“去哪都行,找个深山老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再也不出来了……”
刘景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走到林安身边,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来不及了。”
“从宋濂踏进这栋楼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在那位太傅的棋盘上了。”
“现在跑,跑到天涯海角,他们只会觉得,是崔瀺让你这颗棋子,去别处落子了。”
林安猛地睁开眼,死死抓住刘景云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那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我不想当棋子!我他妈连象棋有几个子都记不清!”
刘景云反手握住他冰冷的手,那份温暖和沉稳,总算让林安狂乱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
“别怕。”
刘景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这话,他以前也说过。
可这一次,林安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林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房门又被敲响了。
咚,咚,咚。
刘景云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然后扬声道:“谁?”
“先生,是我,李剑山。”
“先生神威,一言退敌,令剑山大开眼界,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景云皱了皱眉。
林安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又来了,又他妈来了。
“有屁快放。”
刘景云替林安说了话。
门外的李剑山似乎噎了一下,但立刻用更加恭敬的语气说道:
“不敢打扰先生清修。只是……只是那宋濂虽退,但其背后的稷下学宫和太傅一脉,绝不会善罢甘休。剑山斗胆,愿率我云栈城李氏上下三百剑,为先生鞍前马后,护先生周全!”
大堂里那些还没散去的宾客,听到这话,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云栈城李氏,那可是传承数百年的剑道世家,七境剑仙坐镇,在大骊王朝的江湖上,都是举足轻重的势力。
现在,竟然要举族投效?
这位“先生”的面子,到底有多大?
林安听得头皮发麻。
三百剑客?护我周全?
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想给我多找几个陪葬的吗?
“滚!”
林安终于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