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林安苍白的脸色,没有多问,径直走进房间,将茶具放在桌上,倒了一杯,推到林安面前。
“吓着了?”他问。
林安端起茶杯,一口气灌了下去,滚烫的茶水让他稍微找回了一点活人的感觉。
“我他妈魂都快没了!”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声音还在发抖。
“那家伙是疯子!你们这儿的人都是疯子!问我怎么平山?我拿头去平吗?神经病啊!”
他语无伦次地抱怨着,宣泄着刚才积攒的恐惧。
刘景云只是静静地听着,又给他续上一杯茶,缓缓吐出四个字。
“习惯就好。”
林安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明天,不,天一亮咱就走!我不要这破楼了,什么都不要了!找个没人认识咱们的犄角旮旯躲起来,这辈子都不出来了!”
他真的怕了。
刘景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
“好。”
得到他的承诺,林安的心才算稍微安定了一些。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云栈城的灯火,心里盘算着跑路路线。
就在这时,房门第三次被敲响。
“又他妈谁啊!”林安彻底炸了毛。
门外传来一个谦卑又带着点谄媚的声音:
“先生,小的是这听风楼的掌柜。东家……就是李剑山李仙师,他说先生今夜劳心费神,特意让小的送来一样安神静心的物件,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林安和刘景云对视一眼。
林安咬着牙道:“让他拿进来。”他倒要看看,这帮人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门开了,一个穿着绸衫,胖乎乎的中年掌柜,满脸堆笑地躬着身子走了进来。他手里捧着一个长条形的锦盒。
他凑过去一看,只见锦盒里躺着一截手臂长短,颜色深紫,表面布满天然云纹的木头。
“这不就是沉香木吗?”
“行了行了,知道了,放那吧。”他挥了挥手,实在没心情跟这掌柜的客气。
“是是是,那小的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掌柜如蒙大赦,把锦盒放在桌上,倒退着出了房间。
“你说,这玩意儿拿来当柴火烧,是不是有点可惜?”他开了个玩笑。
刘景云的目光,落在那截紫色的木头上,眼神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波澜。
他没有回答林安的问题,只是拿起桌上的茶壶,重新将两个杯子倒满。
就在林安准备把这根昂贵的“柴火”收起来,明天跑路的时候当盘缠用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不像之前的喧哗,这次的动静,带着一种压抑的肃杀。
能住在听风楼的,非富即贵,就算有纠纷,也极少会如此剑拔弩张。
林安好奇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下看。
只见听风楼的大堂里,灯火通明,掌柜和伙计们全都缩在角落,噤若寒蝉。
大堂中央,站着两拨人。
一拨,是去而复返的李剑山和他身后的几个李家剑客,个个神情凝重,手按剑柄。
而在他们对面,只站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背着一个空空的书箱,脚上的鞋,甚至还破了个洞。
可他只是站在那里,李剑山这位七境剑仙,竟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额头上隐隐有汗水渗出。
那年轻书生没有看李剑山,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楼板,精准地落在了林安的脸上。
他的眼神,不像齐循的狂热,也不像李剑山的敬畏。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刘景云不知何时也站到了林安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
他的眉头,第一次真正地皱了起来。
“谁啊?谱挺大。”林安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