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循和宋持站在几具尸首前,手脚发凉,这两个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老儒生,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杀人,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刘景云收剑回鞘,剑身上,没有一丝血迹。
他那句“别吵到先生”,轻飘飘的,却像一座山,压在了齐循和宋持的心头。
这哪里是提醒,分明是军令。
是先生,借他的口,下的军令。
齐循看着地上已经僵硬的尸体,再看看刘景云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和宋持,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就已经是棋盘上的一颗子。
一颗,过了河的卒子。
只能进,不能退。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胃里翻涌的不适,对身旁的宋持沉声道:
“宋师弟,你留下,护好此处。我去去就来。”
宋持嘴唇哆嗦,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点了点头。
齐循整了整衣冠,那张因惊恐而苍白的脸,竟慢慢恢复了平日的肃然。他提着一盏灯笼,走出了驿馆后院。
夜里的青州府衙,灯火通明。
孙刺史坐在大堂之上,面色铁青,听着手下人一桩桩一件件地回报。
每听到一处宅院被攻破,一个名字被划掉,他脸上的肥肉就跟着颤抖一下。
他知道,今夜过后,这青州的天,就要变了。他这个刺史,要么一步登天,要么……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有亲兵来报,说驿馆的齐先生求见。
孙刺史心头一跳,手里的茶杯都险些没拿稳。
先生的人?这个节骨眼上过来,是什么意思?是嫌他杀得慢了,还是……杀得不够多?
他连滚带爬地迎到门口,只见齐循一人,持灯而立,神色平静得可怕。
“齐先生,深夜至此,可是……可是先生有什么新的示下?”孙刺史的声音带着谄媚的颤抖。
齐循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缓缓移向府衙外那片沉沉的夜色。
孙刺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哭喊和厮杀声。
半晌,齐循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孙大人。先生……睡了。”
孙刺史一愣,没明白。
齐循继续说道:“先生喜静,这盆洗澡水,太吵,也太脏。天亮之前,要洗干净。”
说完,齐循不再看他,转身,持灯,缓步离去。
只留下孙刺史一人,愣在原地,浑身被冷汗浸透。
洗干净……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
他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要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连那些哭喊求饶的声音,都不能传到先生的耳朵里!
“来人!”孙刺史转身冲进大堂,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传我将令!城中但凡在名单上的,鸡犬不留!”
***
第二天一早,林安神清气爽地推开了房门。
昨晚睡得是真舒服,床又软,被子又香,连一丝杂音都没有。
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走到院子里,准备去寻点吃的。
院子里干干净净,石板地像是被人用水仔仔细细刷过,连片落叶都没有。
他心里还琢磨着,这青州刺史,服务态度是真不错,还知道派人做深度保洁。
刚走到院子中央,就见孙刺史带着齐循和宋持,快步迎了上来。
孙刺史的脸肿着,眼眶深陷,布满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但精神却亢奋得有些不正常。他一见到林安,便要下跪。
林安赶紧往旁边一躲,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别来这套。一大早的,不耽误我吃早饭。”
孙刺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都红了。
“先生放心!青州的‘尘埃’,已经扫干净了!绝不会再有半点污秽,扰了先生的清净!”
林安听得一头雾水。
尘埃?清净?这胖子说啥胡话呢?
他懒得理会,只想吃饭,便敷衍地点点头:
“哦,效率挺高啊。那什么,早饭有安排吗?我想喝点粥,清淡点的。”
昨晚辣的吃多了,有点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