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来人往,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看那个卖糖葫芦的。”刘景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安看过去。
一个货郎,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在街边叫卖。
“很正常啊,糖葫芦嘛,小孩都爱吃。”
“从我们开门到现在,一个半时辰,他站的位置,一步都没有动过。”
刘景云缓缓道,“他的草靶子很重,但他扛着的肩膀,稳如磐石。寻常货郎,扛不了这么久。”
林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再看那个对面包子铺的伙计。”
林安又看过去。
伙计正在卖力地吆喝,笼屉里冒着热气。
“他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会用擦桌子的布,在门口的柱子上,擦三下。不多不少,正好三下。”
“还有街角那个算命的瞎子。”
“他的手指,一直在自己的膝盖上敲击,你以为他在算卦,其实他敲的是军中斥候传递消息的密语。”
刘景云每说一句,林安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再次看向那条繁华的街道。
卖糖葫芦的货郎,包子铺的伙计,算命的瞎子,擦肩而过的行人,路边聊天的妇人……
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此刻在他的眼中,都变得模糊起来,像是戴上了一张张一模一样的面具。
整条朱雀大街,仿佛一个巨大的,精巧的舞台。
而所有的人,都是演员。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尾椎骨,疯狂地向上蹿。
“他们……”
“他们都是崔瀺的人。”
刘景云终于把目光收了回来,落在了林安惨白的脸上,“是护卫,是眼线,也是……狱卒。”
“这个铺子,不是让你做生意的,是让你被‘看’的。刚才那个老儒生,不是来买东西的,他是第一块被投进来,试探水深的石头。”
刘景云伸手,拿过林安刚刚赚到的那个钱袋,在他面前,缓缓摊开。
“他给你的,也不是钱。”
林安低头看去。
钱袋里,不是什么纹银,而是一块块冰冷的,刻着阵法符文的……军用灵石。
足以支撑一座小型军阵运转一个时辰。
林安手里的钱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终于明白了。
崔瀺不是送了他一座院子。
他把他,放进了一个更大,更华丽,也更绝望的笼子里。
一个用整座太安城做围墙,用无数双眼睛做栏杆的……囚笼。
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又一次转着圈地回来了。
“景云。”
林安的声音很轻,像一片快要碎掉的羽毛。
“你很厉害的,对吧?”
他忽然抬起头,抓住刘景云的手臂,力气大得吓人。
“是不是那种……就是小说里写的,化神期?一个念头就能飞天遁地?”
他的指甲掐进刘景云的肉里。
“我见过的!你上次带我走,一眨眼就到了另一个地方!你再来一次好不好?”
“我们走吧,求你了,我们现在就走!”
“你知道我为什么怕这里吗?”
那座囚禁了他二十年的竹王府,那些永远挂着温顺笑容的侍卫,那种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的窒息感……
“三十年前!那个国师!他就是把我‘请’到这种地方来的!”
“给了我一座大宅子,周围全是他的人,二十四小时地看着我!我那个时候就一个人,我跑不掉……”
林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现在,我有你了……”
他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仿佛刘景云身上带着灼人的高温。
“可你又带我来这里。”
“刘景云,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你把我养得多好啊,皮肤都变白了,人也变好看了,跟以前那个野人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自嘲和绝望。
“我还以为……我以为这样他们就认不出我了。”
“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是你带我来的。”
林安抬起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故意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