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姓。”
他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那不是他的名字。
他还欲开口的时候,一股刺痛和温热的感觉一并席来,崔氏家主缓缓低下头,一柄长刀穿胸而过。
他瞪大眼倒在地上,那个人抽出长刀,鲜血飞溅,温热感散去,他倒是不觉得疼,而是冷,刺骨的寒冷,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凡是姓崔的,一个不留。”
他,死了?
这便是,他们清河崔氏的结局吗?
等到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重新置身于云端之上,神女看着这一个个人重新回来,只是全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跌坐在那里,久久不曾回过神。
“凡人都以为,自已位高权重,便没了惧怕之物,其实有的,尔等,只会更怕。”
神女看着他们的样子,两眼发直,示意有没有人去看一眼,“凡人,难道还会被吓死吗?莫不是,当真被吓死了?”
其实不只是崔氏的人,跟随其后的世家子,现在全都是一脸惊惧,他们还只是旁观者,却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亲历了此事的崔氏人呢?
神女不明所以的看着谢清和,“凡人的承受能力这般弱吗?”
谢清和无言以对,只能勉力一点头。
“神女娘娘,或许是,各位家主不曾见过战争吧。”
“战争?应是不算的,凡人的史书上说,这是一场屠杀。”
神女手中的花枝轻轻拍了拍崔氏家主。
“放心,尔等没死,还活着,被屠杀的,只是崔氏而已。”
只是崔氏,而不是崔家的某一位。
他们的怒火,也不会算在某一位家主的头上,他们会直接将怒火宣泄在世家身上。
只是崔氏,可对崔氏人而言,他们的一切都是崔氏给的,他们也生来就被教养,要为崔氏付出一切。
可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吗?
神女看过去。
“现在,可是贪生了?”
“即便是不贪生,也是无碍的,毕竟,对尔等而言,家族的倾覆同死亡一并而来,总是有个更难接受的。”
周知瑾原本是一路无话,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些人同从前的她何其相似。
也终于明白,神明的惩罚是什么了。
今日,他们死过一次了,自觉恐惧死亡,可当死亡的阴影散去,自已却还活着的时候,那么,余生,这家族倾覆的噩梦便会如骨附蛆,永远都无法除去。
他们只能够痛苦的活着,痛苦的死去。
今生今世,或许都得不到半点快活。
这,也的确是神明才能够给予的惩罚了。
神女终于踏足崔氏,一个血流成河,萧瑟衰败的崔氏。
屠杀之后,便是掠夺,然后离去,甚至在宅子里放了一把火,崔氏之人在自家老宅前悲怮痛哭。
而神女看着扔在脚边的书,那曾被无数人追捧,因自已的名姓写入其中而骄傲的氏族志,现在,崔氏被人从上面划去了,他们在书上只是划去了几张书页,但现实中,却真的试图去屠灭一个世家。
“这个世上,的确有很多问题,凡人觉得无法解决的问题,但实际上,有一个答案,只要汝敢,它会解决所有问题。”
神女的软云罗绣鞋踩过被鲜血染红,然后被人随意丢弃在泥地里氏族志。
“屠戮。”
不是杀伐,也不是战争,因为都预示着死亡,但实际上,这两样,都是需要权衡利弊的,但屠戮不一样,屠戮,不需要权衡利弊,只需要用死亡,解决一切问题。
或许是身边的人哭的太难听了些,神女不满的皱眉,对眼前这一场大戏失去了兴致。
“这本书,可不是崔氏的家谱,今日难得,大家都有兴致,可不好在这里耽误了去。”
兴致?
饶是宋半山这样征战沙场的将军,都忍不住偏过头去,这般兴致,凡人可受不住。
神女已然转身,祂的声音依旧十分清悦,甚至带着一点飘渺的空灵,但这个时候,没有人去在意,落在在场之人的耳中,他们只觉得冷,且惧。
“吾从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也不喜背后算计人,凡人的一辈子太过短暂了,吾也不会让尔等的子孙来背这个债。”
神女看出了他们眼中的抗拒,但那又如何?祂的神罚,难道还要在意凡人的感受吗?
“所以,今日过后,尔等这一次的冒犯,吾,便放过此事了。”
“只要,不要忤逆吾。”
说忤逆二字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是真的狂风,风如同利刃一般落在他们的皮肉上,几乎让他们觉得,要削去他们的皮肉了。
有人咬牙开口,“神女仁善,我等,自是不会不知好歹。”
狂风立时消弭,连一阵微风都不曾遗留。
神女颔首,“那便最好不过了。”
“尔等该庆幸,遇上吾这般仁善的神祇,连皮肉之苦都不曾让尔等担着,不过是让尔等的三魂七魄走了这一遭罢了。”
神女悠然自得,但他们,今日却是不好过了。
如今见着崔氏至今都没有回过神来,一副去了半条命的样子,也不知,这神罚,他们到底能不能担得起。
系统发出警报声,有年纪大的,现在心跳加速,血压升高,看起来马上就能晕厥过去。
“对了,吾有同你们说过吗?”
“此处,可不是你们的那一方天地,若是尔等担不起今日这罚,可就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永生永世的徘徊于此,当个孤魂野鬼。”
祂给予凡人的惩罚,凡人不仅要受着,还要极清醒的受着。
原本还要晕过去的,立刻清醒了大半。
“那,走吧,莫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