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抬头对刘璃说：“我今天有大概要搞到很晚，你困了就先睡吧。”
刘璃放下书，朝正对着电脑凝眉思索的江月明看了一眼，心里蓦然涌起一股酸涩。没有做声，他走出书房站在回廊里的灯柱下抽烟。
月亮半弯，在楼下的水池里映出一个明晃晃的影子。有风拂过时，那个影子会曳曳摇动，像活了一样。
刘璃记起他和江月明第一次在江边那座宾馆的窗口看江水时的情景，当时刘璃说那江水和月光美得就像一幅画，而江月明说，它们比画还美，它们是有生命的，每时每刻都在变化。那时的江月明还没有被那许多的生意上的事务压着，还能自由自在地欣赏风景，可如今，他连回廊前的月色都无暇顾及了。二十四岁，多好的光阴啊！上次在葛莎的生日会上见到的那些公子哥，也都是这样的好年纪，可他们都在纵情狂欢，肆意玩乐，没有几个是像江月明这样拼命工作，工作，工作的。
一枝香烟燃尽时，他直起身，沿着回廊走到尽头，那里有个斜向的楼梯，顺着楼梯上去就是江越的房间，那是楼顶类似于阁楼的建筑，而江越几乎占据了整个一层。
来江家大宅这么长时间了，刘璃还从来没有去过江越的房间，走到那个厚实的木门门口时，他犹豫了片刻，就听里面江越阴沉的声音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刘璃眉梢一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里面的房间很大，没有开灯，厚厚的窗帘将外面的月光完全遮挡住了，视线所到之处，是一片昏蒙。刘璃只能依稀看到四壁伫立着风格古旧的原木橱柜，橱柜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很多装在相框里的老照片，年代似乎都很久远。
刘璃想凑近了看，那些东西都是什么，还有照片里的人都是谁，可江越指着沙发一团模糊的黑影对他说：“坐吧。我这里从来没有客人，所以，只有一张沙发。”
刘璃又抽出一枝香烟点燃，借着打火机的那一道花苗，他看到黑暗中江越的那张僵硬诡异的脸，不由得眉心一紧。
吸了一口烟，眼睛逐渐适应了昏蒙的光线之后，他看见一个落地的壁橱里装的满满的都是酒，各色各样的酒瓶在暗影里发出诡秘的暗光。
“想喝酒吗？”江越问。
刘璃点了点头。
江越走到壁橱边打开玻璃门，从里面拿出一个扁圆的酒瓶，又拿过两个杯子，各倒了半杯，“这瓶酒我一直舍不得喝，今天，就当是庆祝你出师，我们把它喝光吧。”
“出师？我还什么都不会呢，怎么就出师了？”刘璃一边诧异地问，一边接过酒杯喝了一口。
“你很聪明，不用再专门教你什么了，以后你会把看在眼里的东西都学会的。”江越也抿了一口酒，眸中星闪。“你到我这里来，一定是要跟我说什么话吧？说吧，我听着。”
“我已经考虑好的，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我答应你。”刘璃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都喝了下去。那酒真辣，辣得他的喉咙像要着火了似的，但辣味过后，回上来的却是醇厚的香气，那香气顺着血液向身体的各个部位渗透，最后从全身的毛孔里散发出来，感觉舒畅极了。
“真是好酒！”他赞了一句，把杯子又递给江越，江越则提起酒瓶给他斟满。
“你真的想好了？”江越的眸子里射出一道森冷的光，声音也是低沉凌厉的。
“我想好了。决不改悔。”刘璃抬起头，两道目光在昏暗中相遇，凝定。许久，江越点了一下头。
“很好，你终于想通了。从此以后，你也是江家的一员了。”他回转身，径直走到靠近墙角处的壁橱边，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又走回来，放到刘璃的面前。
刘璃知道他为什么不开灯了，他在这个房间里住得太久了，对所有东西放置的位置都了如指掌，不需要开灯，他也能取放自如，行动无碍。并且，私心里他还有个念头，认为江越内心里是惧怕灯光的，灯光只会让他更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那张脸，而黑暗可以淹没一切，无疑是最好的遮掩。
人在自欺欺人的时候，就会告诉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就是不存在的。
江越也是这样。只要看不见，他就可以以为自己还拥有年轻俊美的脸，甚至还有深爱的人，守在他的身边。
“这个你看一下，这是老爷子留下的，是江家的信物，以后如果你代表江家出去谈事，就要带上它。”
“里面是什么？”刘璃看着那个盒子问。
“是一枚戒指，那江家的标志。”
“江家的标志？”刘璃回想起江氏航运大厦的上面立着一个扬帆出航的轮船塑像，江月明曾经告诉他那是江氏集体的标志。难道说那枚戒指上刻着一艘船？
他想错了。
江越打开那个盒子，黑暗中倏然亮起一道耀眼的光，原来那枚戒指是用纯金打造的，上面镶嵌了一颗硕大的透明宝石。
见刘璃盯着那颗宝石看，江越说道：“这世上你再找不到第二块像这样的宝石了，它是无价之宝。现在保存在我这儿，等到你能担承起所有的事情之后，我再把它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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