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赶来时，看到的是捂着手腕的秦钰，满身血污，好像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唯一幸存者。
他手腕还流着血，林音去给他做暂时的伤口包扎，秦钰乖乖地把左手从右手手腕上挪开，林音整个人都怔了一下，这道伤深可见骨，自手腕处蜿蜒到小臂，血肉翻飞间隐隐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这，我处理不了。”
秦钰抬了下羽睫，茸茸睫毛细长分明，像小扇子在闪，可林音看到他流泪了。林音印象中的秦钰，小的时候内敛沉静，越长大了就越发琢磨不透，但骨子里的那股自负和傲慢，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哪怕他后来学秦铮再像，也不是秦铮。
“怎么会处理不了......”他喃喃自语，好像在问自己。
林音揪心般的疼，她强压住眼底的泪，掏出帕子胡乱给秦钰的腕骨处盖上，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慰他：“只是我处理不了而已，陆伯伯可以的，阿钰你放心，你的手，它会恢复如初的。”
秦钰没回答。
他指的从来不是手腕上的伤。
奉天府的人送他和林音回了将军府，还把这事儿禀到了盛京的父皇那去，他回盛京的日子延后，等在将军府把伤养好之后再回盛京，做他的五皇子。
他让陆不愿帮他去查查阿执的家乡，没查到，阿执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好像这个世上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陆不愿把兆庆旁边的郢川都问了个遍，查了好久，查到他伤都养好了，要启程去盛京了，陆不愿才查出来一个和阿执的来历较符合的姑娘。
而那个姑娘，已经死在兆庆汶城最冷的冬天里了，死时只有十四岁。
阿执消失的时候，也是十四岁。
他没再多问了，只让人把那个姑娘挑一处好山好水有花香的地方葬下，希望她来世投胎，生在一个暖阳花开的春日里。
临走前，陆不愿问他手腕恢复得可还好，他觉得还行，就是有时候会握不住剑，所以他又命人把这把剑的剑柄布了暗器，防止他握不住剑时被人趁虚而入。
“钰儿，这道疤，要消么？”陆不愿看着眼前已长高的少年，少年模样没有了亲爹的轮廓，但周身气质却如清月，身高腿长，像仙鹤一样在人群中出众夺目。
秦钰抬起右手，外头投进来的光线过于亮了，他正对着光眯了眯双眼，可怖的青紫伤疤自腕骨处蜿蜒至小臂处，看着是有些吓人，毕竟当日这道伤深可见骨。
他摇了摇头，“不消了。”
他的心上人在人间消失，世上没有半点她来过的痕迹，他不知道她在人间何处流浪，他留着伤疤，留着她存在过的痕迹，兴许哪日她流落人间哪处地方时又记起了他，不打一声招呼地又回来见他了呢？
虽然不打招呼就离开很不礼貌，但他更希望能看着姑娘回来。
回到他的身边。
他会邀功，把这道疤给她看，说这是自己为了记住她，所以才留下的，这疤不可怕，她不要因为这道伤疤就怕他。
他不奢求什么奖励，他只要她不要再抛下他。
留下来，留下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