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就可以结果了。”穆天和低着头继续说道,“开着车跑了好远从人家院子里挖的,活鲜鲜的,那户人家说这棵树是十里八村的好树,是三年前从村头的退伍军人院子里移栽的,正处在壮年,挂果厉害着呢!这枇杷叶子泡水喝去火,这个果金黄肚大,汁多味甜,喜欢吗?”低头说了一篓子,抬头眼中竟有一闪一闪的东西在放着幽光。
“喜欢!”我侧身挨着树干仰头看着勃勃树叶,若不是真用了心,走这么远的路,怕是叶子早蔫了吧。“等到秋天枇杷结果了,给你酿枇杷膏吃。”
穆天和笑得更温柔了,三下两下把土填上,把铁锹在水泥地面上顿了顿,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很自然的挽着我的手进屋了。
小艺很乖,木瓜和枇杷也是少见的八风不动。剪纸花花绿绿,雪片一样铺了满地。
跟以前相比,小艺现在可以说是十分开朗了。
会自己玩,也会跟别人玩。还是不大爱说话,但是见人会笑,笑的还极其真诚。大吼大叫,莫名其妙倒是少了。也算是一大进步吧!
“分开后你去干什么了?我以为你去接小艺了呢!”穆天和冷不丁地说道。
“接了小姑父一个电话,去找他了。”我答。
穆天和立即敛容,旋即又展开:“你家那个大鼻子叔叔不是很忙吗?不修牙了?”
“他……”撒谎真是个体力活,心肝脾肺肾都得调动起来,互相扯着真难受,“他说奶奶在他那里充的有会员,询问了一下奶奶的病情,感觉……奶奶可能去不了了,所……以……想把会员转到你身上,说你的牙可以洗一洗了!还说……不是亲戚就直接销账了,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让咱们好好珍惜。”说完,我咕嘟着眼珠不时地瞟着,心里虚的就好像一块斜坡上的圆石头,随时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穆天和紧张地咂摸咂摸牙齿,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家小姑父啥时间来中国的?这么婆婆妈妈!怎么有点小国寡民的味道?”
我心虚气短地无力反驳,“也没有吧?”
“比你家小姑姑还啰嗦,不过……”穆天和在我身上打了个眼,“我一直都挺怕你家小姑姑的,尤其是他的眼睛,对我抱有敌意就算了,关键是每次见到我,就在我身上逡巡,像一个铁门里面审贼的一样。”
“你是不是一见我小姑就心虚?”我歪着头,盯着他眼中的小人挑了挑眉。
“你不也是吗?”他反问。
“倒是!小姑姑心思重,一般不轻易与人言,若说了,就是大事了。”我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
“她又给你说什么了?”穆天和揉揉我的头发,很怜惜地看着我。
我回过神来,嘴一咧怯怯地笑了,“哪有?”
“那你跟小姑父待的时间可不短哦!你们哪有这么多要说的?”穆天和追问。
“怎么?你……对自己的能力不放心?”我上下打量着穆天和,头发微乱,额前鬓角耷拉下来几绺,白衬衣黑裤子,裤脚有点点泥星子,已经没了高高在上的风光,倒多了几分居家踏实。
我把他的衬衣袖子整了整,用手弹一弹,“小姑父就是觉得咱们这一段太消沉了,也不到他家吃饭,奶奶也不去他店里修牙了,闷得慌。找我闲聊呗!”我举重若轻地搪塞过去,眼神瞬间从他身上移开。
“要不明天中午去小姑家吃饭吧!小姑父的西湖醉鱼挺地道的。你也爱吃啊!”
“不了不了,”我连忙摆手,这个风头浪尖,避之唯恐不及呢!还睁着眼硬往枪口上撞,吃饱了撑的吧!
“你……”穆天和缓缓抬眼,不可置信地再次将我扫描了一遍,“在怕什么?”
我在怕什么?如果不知道这些前尘恩怨,我会心安理得地认为小姑姑偶尔流露出的嫌厌和不待见仅是源于黎家唯一的小公主被抢走的护犊情深,反正小姨是这么认为的。现在看来,怕里面多了几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怨诽吧!
我的婚姻,现在想来,并非如外人所见的良姻。佳偶天成潜藏着多少无奈。
我不想再跟穆天和纠结这个问题了,身子一侧,擦身而过,去找小艺玩了。
穆天和在原地愣了愣,转身进了卫生间,在卫生间口还不忘回头,“记得多喝水,虽然是句屁话,但也算是句有用的屁话!”最后一句,不只是自诽还是自嘲,就是听着心里挺膈应地慌。
枇杷移栽过来的头三天,叶子还有些耷拉,渐渐活缓过来,倒是可以跟旁边的木瓜并驾齐驱遥相呼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