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极了!”我很不情愿地说。
“那还掐我?”
“烂桃花,谁让你招惹?”说着,我又想狠狠地在他皮上再琢一口,穆天和看势不对,赶忙摆手躲开,“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你弄没了!不开心!”我头一扭,像个委屈的宝宝似的低着头不再言语。
穆天和拍拍我的肩膀,一声柔音从头顶传来,“好了,老婆,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干净的,好吗?”
我一楞,猛一抬头正对上了他那双水汪汪的脉脉碧水,“处理干净?”
“傻瓜,我是知法守法的好公民,不会怎么着她的。”穆天和宽慰地抬了抬眉。好似一位让人心安的得力大将。只不过这位大将是我的一家之主,是我们的主心骨。
从飞机上走下来的奶奶精神并不矍铄,可能是长期坐飞机的缘故,竟有点疲惫。头发已然全部发白,倒是梳的齐整,瘦了,瘦下来的身子皮肉缩着,留下了一道一道的褶子,褶子里外偶尔可见老年斑。跟她打招呼,瞅上半天也说不出对方的名字。费了半天劲儿,说出了名字却说不准相关的事情。挂羊头卖狗肉的闲篇时常有。大家也不点破,只很落寞的互相觑着。
奶奶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华彩,昔日的铁娘子像被抽去了魂似的,变成了一位普通的老太太。还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太太。
下飞机时奶奶身旁陪着三人,文姨,他在美国的主治医生和护士,奶奶没有回家。直接转到了北安中心医院。怕不有落叶归根的意思!
双方完成了接洽,美国的主治医生和护士便当天就走了,文姨年岁也大了,交代了护工一些注意事项,穆天和便让她回去休息了。
当晚,我跟穆天和守着。
医院和学校有很多相似之处。无论白天多么热闹,夜晚总是冷清的。偶有几声人声,也是掐着嗓子不敢高声语的窸窣。学校教人选择命格之所在,并为之努力追逐;医院教人看淡运格之所去,让别人为之感慨唏嘘。
黎家世代行医,而我选择当教师,或许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夜是慢长而寂寥的,哪怕身边有意中人相伴,也是枯燥和乏味的。穆天和本不让我去,但拗不过我的执意为之。
偌大的病房,仅余我们三人,偶有护士来询问一下。子时一过也来得稀了。
原以为在如此静谧的夜晚,守着已入膏肓的老太太。我们会有很多话要谈。比如生死。比如爱情与亲情,比如前世和今生。再不济,往高远了说,轮回与宿命,信仰和现世。往低俗了说,生活中的无奈,工作上的困境。
一切都可说。一切都可谈。
可我们仅是相拥坐于陪**,看着奶奶散落下的白发,听着奶奶时而粗重时而轻缓的呼吸声。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就那么坐着,就挺好。
天刚蒙蒙亮,护士和护工就来的勤了。量体温抽血检验大小便查验心电图,等一切检查完还不到七点半。小姑给我们带来了小姑父做的爱心早餐:现打的豆浆,现蒸的小笼包,还有几片面包和煎鸡蛋。奶奶吃流食,为了避免在身体制造多余气体,小姑父还特意一大早起来熬的小米粥。
吃完早餐,公公来了,多日不见,日见淸瞿,虽是瘦,精神却很好。这次破例问了穆天和些公司的事情。穆天和一一作答,简洁,有的放矢。公公点头,沉思……沉思过后照例归于沉寂。
父子简单的交流后,穆天和看看时间准备去公司。我们都拦着,只是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拗不过他,最终还是去了。
“公司最近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公公问。
“好像是。”我答。
“药?”公公又问。
“嗯!”我点了点头。
“帮他!”公公的话很简洁,简洁的就像一句可有可无的客套话。但我知道,这两个字里包含了父亲对儿子浓浓的爱和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