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倒是对我温和些了,也时常带我到游乐场,给我买玩具,在院子里陪我玩游戏,不过所有的东西都是两份,一起的时光里都有一个哥哥。”
“日子就这么拧巴的过着,每当我看到在一个屋檐下的一家四口,故意讨好却无话可说,尴尬相处最终各自偏安一隅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充满草木香的空场子,以及空场子上像一头小狮子似的横冲直撞的小女孩,还有那小女孩温柔又善良的父母,小女孩生气时恶狠狠的话,一头被我们整得乱糟糟的头发,都是那么舒服,这点珍贵的回忆也就成了我度过那一段尴尬时光的美好慰藉。”
“我也想拥有这段美好回忆。”我插话的。
“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明天找几张纸啊,我给你细着说,你给他画下来不就行了?”穆天和建议。
“哦!”我再次闭上了嘴,静静的依偎在穆天和身边。
“自从有了哥哥,车接车送便少了,一方面我们两个都是男孩子,也大了,再加上学校离家并不多太远,最主要的还是老师和同学们看到不好,这也算是少年的羞耻心在作怪吧!有一天我跟哥哥突发奇想,非要走学校后门,还听说学校后门西角有口水井,曾经淹死过人,经常有吃小孩的鬼怪从井里出来,这更激发我们的好奇心了。”
记得那天是个冬日的傍晚,太阳落山的早,我们哥哥在学校里左拐右拐磨磨蹭蹭,终于等到人走完了,才蹑手蹑脚的从矮树从中钻出来往后门走去,记得后门是个年久失修的斑驳的大铁门,我们原以为很难通过,谁知铁门了几次,卡住了,最后只好将大棉袄和保暖衣脱掉才勉强通过,太阳的余光洒在一丛丛树上,更觉冷寂,后门背阴,树却长得尤其茂盛,一棵一棵秘密的挨着,像刚在油水中洗过一般,哥哥牵着我的手快速向树的尽头走去,快走到尽头的时候,树丛间忽然传出若隐若现的抽泣声,混合着男人狰狞的窃笑。哥哥拉着我让我快走,我却好奇,最终我跟哥哥被打的鼻青脸肿,歹徒纠缠半天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便四散奔逃,从此,我们就跟小女孩儿接缘了,现在看来,是段孽缘。因为,那个女孩儿叫常溪亭。”
穆天和此时的表情也不知是喜悦还是痛苦,仰面朝天,长叹中带着几分郁结于胸又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的烦怨。双手抱拳,左手在黑暗处使劲儿地锤了几下,“他俩天生自来熟,或许是小时的生长环境相似吧!他们带我见识了如何雪地抓鸟,并将鸟活着裹一层厚泥放在火里烧熟吃,连肠子带肝脾一股脑儿吃掉,那次吃鸟让我连拉了一星期,现在想来倒有种茹毛饮血的悲壮,不过从此我一想到吃动物内脏,我就……”穆天和做了个恶心撇嘴的表情。
“他们还带我下雨天到水泥路面上捉蚯蚓,并将其一脚踩碎,脚使劲儿研磨,直到变成了一个个干干的皮子,还把铁丝捋成小钩子捉青蛙,捉到青蛙从后往前一下子刺过,看着青蛙四肢乱踢疼,看着他慢慢死去并哈哈大笑,看着蚂蚁咬分成两半的同类尸体,然后再将他们通通踩死,我跟着他们还学会了如何向乞丐吐唾沫并骂脏话,如何恶作剧挑着蔬菜担儿的乡下老农……鲁迅先生还希望救救孩子,我看是孩子才激发了人类本真的恶。”
“有时我也曾认真的反思过自己,每当被众星捧月,家人欣慰又骄傲的眼神时,我的身子就不自觉的颤抖,我想控制住它不想丢面儿,可最终一败涂地,所以每当学校开表彰会或家里聚餐时,我都尽量想方设法逃跑,逃得越远越好,有时会逃到常溪亭家附近的小溪边,疯了的野马似的脱光衣服在水里打水仗,捉弄比我们更小的小姑娘,偷附近村民的鸭蛋并打在对方脸上,又引起一场没有任何战略战术仅是发泄的恶斗。被父亲捉住几次,也被老师教育过几次,少年心性,改不了啊!”
“我记得被父亲打得最严重的一次是期末考试缺席还偷钱,老师找到家里来了,而我和哥哥说在同学家复习晚上没回家,等父亲大张旗鼓的找到我们时,我们三个已在网吧玩了两个通宵了,我们被父亲拖回家,那次是我有生以来父亲对我发的最大一次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