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我看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连忙转过身。
孙黎这段时间因为生病瘦了好多,骨架有点撑不起那件紫色的藏袍,但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倔强与知识分子的典雅还是让她与这件藏服达成了不一样的和谐。
“很好看,姨妈,很适合你。”斓钰笑了,看着孙黎的目光带着温和与心疼。
“阿姨,这件衣服很符合您的气质。”海听澜笑着走进,站在斓钰身侧,真诚地赞美着,让孙黎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知道之后的场合不适合自己一个男性在场,便主动提出了离开:“那你们先化妆,我到外面看看适合拍照的地方,看看光线。”
他面色如常地走出酒店房间,将口罩和帽子戴好,一路走到酒店大堂,手指探进口袋里,拿出一瓶油性的液体,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这是斓钰专门给自己配备的卸妆油,还带着轻柔的栀子花香,是他刚刚路过斓钰的化妆台顺走的。还记得斓钰提过,她的脸很容易得神经性皮炎,所以对这方面格外注意。
海听澜将手臂举起,修长的手指摆弄着三寸长的瓶子,正午的阳光透过瓶身,折射出的光落在他眼角,连同着那明朗的笑意,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洋溢着淡淡的喜悦。
抬起头,风从湖面掠过,带着水汽和高原特有的清洌,拂过他额前的碎发。
眼前是一片无法用语言精确描述的蓝,水天一色,邈远苍茫。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被纯净清冷的空气填满,一种久违的、纯粹的愉悦感从心底漫上来,他几乎没怎么犹豫,举起相机,调整焦距,避开任何可能标识地点的明显特征,只框住那一片动人心魄的蓝与白,按下了快门。
“咔嚓。”
清脆的声响淹没在风里,却将这一刻的壮美彻底定格。
海听澜忘了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可是命运总是带着让人参不透的缘分,将生命中必将浓墨重彩出现的人带到你身边。
他下意识地回眸,只看见斓钰站在青海湖畔,经幡在身后猎猎作响。
淡蓝色的藏服像一捧凝固的湖水,裹住她清瘦的身形。
那是姨妈珍藏多年的民族服饰,此刻却仿佛为她而生。银线刺绣在高原的阳光下流淌着细碎的光,领口镶嵌的银饰压着纤细的锁骨,腰间五彩的“邦典”彩裙带勒出一段利落的曲线。
她的头发被梳成了传统的发髻,缀着绿松石和珊瑚珠串,几缕发丝被风吹乱,拂过她没有多余表情的脸。
妆容被设计得很淡,唯有腮上刻意扫过的一抹高原红,和额间佩戴的额饰,让她那种与生俱来的清冷里,陡然迸发出一种鲜活、甚至带有神性的光芒。
苍茫的群山在她身后延展,湖水蔚蓝,与天一色。
无数经幡在风里疯狂舞动,每一次翻卷都是一次诵念,她就站在那片汹涌的色彩和信仰中央,安静得像一座雪山。
海听澜一生声色犬马,醉纸金迷,从不信什么命中注定,可这一刻,看着那个与天地、与风马、与这片土地古老韵律完全融为一体的身影,他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里某种固若金汤的东西,碎裂塌陷的声响。
风掠过湖面,掠过幡绳,最后掠过他骤然失序的心跳。
斓钰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缓缓侧过头来,目光穿过摇曳的经幡,落在他脸上。
风吹起她宽大的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
海听澜忽然很想走上前去,握住那截手腕,将掌心贴上去。这不是欲念,而是一种更汹涌的确认,确认她真的存在于此,存在于他呼吸所及的同一片风里。
四目相对,情愫如风,无形无状,却鼓荡不息,连绵如身后起伏的山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