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从车窗缝隙摸出根棒棒糖叼上,跟抽烟似的过了好几次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婚前装孙子,婚后当大爷,你把他当块宝,他把你当根草!”
斓钰死死抓住扶手,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心想自己这把真是玩大发了,连忙心虚地附和:“是、是啊......”
“去年我逮我家那口子的时候,”
师傅一个漂移过弯,后槽牙差点镶进舌系带:“那孙子躲女同事衣柜里,还说在玩捉迷藏!你信吗?”
“不信......”斓钰胃里翻江倒海,几乎是用寿命在呼吸。
“就是!”师傅猛按喇叭,吓退一个试图加塞的奔驰,“姐今天必须让你亲手撕了那对狗男女!什么小费不小的,这单姐给你免了!”
斓钰张了张嘴,良心隐隐作痛,眼看车子以飙出赛道的速度逼近高速路口,她弱弱开口:“师傅,其实我......”
“别怕!”
师傅打断她,扔过来一包纸巾,“一会儿哭得漂亮点,最好让全场都听见!佛祖一定会保佑你的!”
佛祖不降下来一道雷劈死我就不错了......斓钰扶额苦笑。
到了目的地,斓钰落荒而逃,身后传来师傅铿锵有力的呐喊:“记住!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跑......”
斓钰还没进寺庙的门,就抱着垃圾桶吐了个昏天暗地,后来是进了寺庙连喝了三倍特色冰奶茶才缓过来劲。
清洗好自己仪表之后,她沿着廊庑缓缓走着,一身月白风衣衬得她像一捧新雪,落在烟火鼎盛的寺庙里。
人群摩肩接踵,有攥着准考证、嘴唇紧抿的学生;有扶着老人、每一步都走得虔诚的中年夫妇;还有眉眼鲜亮、旁若无人地自拍的年轻情侣。愿望与烟火,祈盼与嘈杂,在这里煮成一锅滚烫的人间。
她静静地看,静静地听。
那嗡嗡的祈愿声,像无数道细小的溪流,汇入她那片汹涌的内心海域,奇怪的是,预想中的烦躁并未加剧,那属于人间的、真实的悲喜与渴望,竟像一块巨大的镇纸,缓缓压平了她心头的狂澜。
喧嚣入耳,内心反倒奇异地走向一片真空般的宁静。
斓钰在殿前那棵挂满红色祈愿牌的许愿树下停步,风过处,木牌轻撞,发出琐碎的声响。
她抬头望向殿内宝相庄严的佛像,全身在光线下流转着慈悲而淡漠的光辉,就在这片刻的静默里,在周遭所有“求”的烘托下,她准备“舍”的决心,竟像阳光下的薄冰,一点点消融了。
她终究是凡俗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