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凌然微微垂了眼睛,心底叹息一声,对凤轩皇室的讨厌又深了几分,尤其那善妒恶女皇后……想上一想便恨得有些牙痒痒。
“我妻子是个极通透贤惠的人。”凤初式眯眼镇静了一会,又语气沉痛难抑的道,“她自嫁我之后,深知皇子皇女皆可继位是把无形要命的刀,她总规劝我不要卷入皇位之争的漩涡,只管做好自己的闲散皇子便好,荣华富贵不外过眼云烟,况且那样一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就算坐得上去,也未必坐得牢享得久……”
他脸上露出淡淡讥嘲,眼底痛苦与不屑交织在一起,越发显得他眼神惨淡无色。
“她还时常道,既然是拿命去争去夺的东西,又不知将来是否有命去保,又何必去做那些无谓伤神还要命的事,我觉着她说得有理,也从无心于那众人高捧的皇位,每日不过到职应个卯,闲余时光便与她在家中吟诗或烧菜,我喜欢厨艺,更喜欢那种美食佳肴带来的口腹满足。”
凤初式陷入回想,神态映一抹温暖的凄凉,又缓缓道,“其他兄弟见我此好,常常嘲笑我堂堂一个皇子操此贱役有失皇族身份,我妻常对我道,宁可活着被人轻视,也胜过死后被人敬仰,仿佛为了印证她的通慧一般,那些瞧不起我这个操贱役的其他兄弟们,多半已经在逐鹿皇位中早死……!”
蔚凌然心下微微泛起悲戚,心想这个女子确实通透**心怀卓见,有些事旁观者看得通彻,当局者却往往因为身在局中而迷失本真,何况这个女子常常受皇后与其他皇子妃欺侮,换成别人,八成会本心拾掇着自己丈夫去争那权力通天的大位,以期有朝一日能够在这些欺侮过她的人面前吐气扬眉,难得这出身不高的女子却眼光透彻心怀大度,荣辱不惊。
凤初式当真好眼光,选了这么一女子做妻子,只可惜……打破了门第之见却打不破高深门第吃人的魔怔!
也难怪凤初式,炒个菜还念念不忘考验各人夫妻情怀,大抵是常日怀念昔日夫妻恩爱时光,想着能看见除他以外的世人夫妻幸福恩爱,心里多少也能落些安慰吧。
“嗯,那你妻子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才会招至此祸?”蔚凌然心下沉吟,抬眸便直捣中心问凤初式。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那晚她回来神态惊惶焦急,只一味催促我收拾又殷殷叮咛我快走,我再三追问,她却坚持说,有些事我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直至第二天,她进宫前对我欲言又止却最终匆匆而去……而这一别竟成了永远!”凤初式说着,两眼泪水如两道小溪一样哗哗的流,他捂着双眼双肩轻颤语声哽咽不成调。
抽搐半晌,他渐渐止住悲痛激动缓缓又道,“我怎么那么笨呢,其实当初应该坚持让她当晚与我一同走的,偏偏我还想不到她在为我争取时间,第二天她仍旧进宫不过是明知山有虎,还送羊入虎口为我争一丝生机……”
光线微弱的内舱通道幽窄,苍白清瘦男子掩脸倚壁,在痛苦自责中泪流满面。
蔚凌然突然觉得心情沉沉落落有如无形大石压在胸口,舒缓不得,清眸星光暗沉,她缓缓开口问道,“所以你在金沙江大谈食经,寓政于美食,用以钓我们这些大鱼?”想了想,她语态困惑的又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又怎知我们一定会为你美食所引,到这条船上来?”
“说实话,起初我并没有这打算。”凤初式自身上抽出条不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鼻涕,蔚凌然不忍卒睹的掉转头,一会听得凤初式又道,“我当时等不到我妻自知是皇位争斗祸及才造成她的不幸,我心丧欲死几乎想当即追随她而去,后来想起受故人所托有一事未完成才断了此念,便辗转流落各地隐姓埋名的靠着烧菜舒缓心中的痛闷。”
“后来我得知你们在城关给十弟九妹那一出特别的下马威,我才留意起你们的动向,再加上司实与我素有交情,当时我便想蔚王与司实素未昧面平生不识根本没有交情可言,竟然也可为了他一人而得罪十弟……综合各国对蔚王的传闻,我深信蔚王风骨高尚大义凛然绝非助纣为虐的奸佞之徒,为了我凤轩数百万计的无辜百姓,为了我无辜含恨香消玉陨的妻,我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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