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了四十多年,今天,是她吃肉吃的畅快的一次,心里却堵得难受。
她碰着碗边吃边哭:“死丫头,你日子过得这么好,你为啥不帮衬家里,为啥呀?”
她抹了把眼泪,抽抽噎噎道:“我是不喜欢你,可你小时候,我也没少喂你一口奶,在罗家,我也尽量护着你。
要没我护着你,你早被罗棚子给卖掉了。
你恨我把工作给了罗国军,可我不给他,罗家人就不抢吗,主动给出去,他们还能念你的好,要不然......”
她哭得再难受无助,柳绯烟心却是毫无触动,近乎于麻木。
她已经对姚碧云这个母亲,心疼不起来了。
“你跟他离婚来城里,我给你租个房子,找个事儿做,养着你,以后你想吃啥就吃啥,不用受别人的气,你愿意吗?”
“离婚?”姚碧云将碗重重搁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眼神愤怒瞪着柳绯烟,咆哮的时候,嘴里饭粒菜末溅得四处都是。
“柳绯烟,我上辈子欠你的吗?你要这么恶毒地对待我?让我离婚?
你爸逼着我离婚,你也想让我离婚,你们姓柳的,没一个好东西!
我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居然想让我离婚,你安的是啥歹毒心肠,要这样来害我?”
柳绯烟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八岁那年,罗家鸡啄了罗三婶自留菜园子里的菜,站在房檐下跟姚碧云骂架。
姚碧云回骂了几句,罗棚子回来,不问青红皂白,一脚将她踹出老远。
她气不过,拿起扁担就去跟罗棚子拼命。
年纪小小,还营养不良的她,怎么可能是罗棚子这种成年男人的对手。
罗棚子两巴掌,打得她双眼冒星星,耳朵嗡嗡作响,一脚将她踹到了墙根处。
她蜷缩在地上起不了身,罗家人来来往往,路过身边时,看她像是看路边一条野狗。
没人关心她疼不疼,也没人关心她冷不冷饿不饿。
十月深秋,夜里温度冻到人骨子里。
她听见王秀芬在跟罗国庆说,说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端罗家的碗,吃罗家的饭,还敢跟罗棚子对着干,这要是长大了还得了?
姚碧云哄着不到两岁的罗学丽,在罗棚子说说笑笑,好像白天的事不曾发生过。
她躺在屋檐下,寒气在身上凝结,忽冷忽热,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着要是就这样死了,其实也挺好的。
可她命贱,还是熬了过来。
她一直以为,姚碧云是因为惧怕罗棚子,才不敢可怜她。
可后来,她无意中,听到了姚碧云和村里大娘说话。
“我家老罗那脚头子力气有多大,外人不清楚,我却是晓得的,我一个大人都受不了,她一个小丫头,在外头躺了一晚上,第二天又爬起来了。
嫂子,你说她命,咋就那么硬啊,生生把我两个儿子都给克死了。
我真怕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哪天,连着我学庆也得被她给克没了!”
大娘赶忙呸呸呸:“别胡说,人家都说你肚里这个是个有福气的,肯定不能叫她妨着。
反正就是个丫头片子赔钱货,再养几年就出门,到时候随便她祸害谁家,咱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