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琚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乌兹钢不过是他庞大棋局中一个需要尽快解决的“点”,却远非全部。
他转身离开格物院那喧闹与火光交织的天地,身影融入龟兹城暮色渐深的街巷。
回到都护府,他立刻召来负责外务与商路情报的属官,将采购乌兹钢与刺探其工艺的命令下达了下去。
属官领命而去后,这件事便被他暂时搁置。
他深知,格物院的突破需要时间,而他眼下有更多火烧眉毛的军政要务需即刻处理。
接下来的几日,李琚几乎是被卷入了政务的漩涡。
夫蒙灵察关于接收大食赎金队伍最后行程的军报。
李林甫呈上的呼罗珊新得之地如何划分屯区、安置流民与归顺部族的详尽方略。
还有河西王倕关于边境互市新增税目及与陇右世家暗流涌动的密奏........
这些奏报,每一份文牍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案头,牵动着西域这个新生机体的每一根神经。
他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之中,与李林甫、李瑛等人反复商议推敲,常常直至深夜。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
疏勒新城引水渠的最后一段施工方案终于敲定。
第一批由李林甫主持编纂,融合了中原文化与西域实情的蒙学教材也被分发至新收服的河中等地。
龟兹官学里稚嫩的诵读声一日响过一日,来自遥远邦国的质子们也开始忙碌起来。
就在这种高强度,快节奏的忙碌中,四季也开始轮换。
初夏至盛夏,西域进入了瓜果飘香的时节。
又是一日午后,李琚刚与李林甫议定完一批新垦土地的分配细则,正准备稍事休息片刻。
王胜的身影忽然匆匆而来。
“殿下!”
他凑到李琚身侧,沉声道:“城外驿站奏言,长安遣来使团,欲要大赏西域,如今使团已过龟兹驿,最多半个时辰,便可抵达龟兹。”
听见这话,李琚执笔的手不禁在空中微微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寒星掠过,又瞬间归于古井无波的平静。
书房内瞬间落针可闻,连窗外聒噪的蝉鸣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李林甫捻须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老谋深算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被更深的思索取代。
议功叙赏.......这道迟来的,象征性的旨意。
终于跨越了万里关山,带着长安皇宫深处那位帝王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来到了西域的土地上。
“哦!”
沉默一瞬后,李琚哦了一声。
旋即放下笔,面色淡漠道:“来的什么人?”
王胜迅速答道:“回殿下,是少监牛仙童,带着一队羽林卫。”
“牛仙童,又是他?”
李琚挑了挑眉,只觉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随即,他转头看向李林甫问道:“叔公以为,咱们该如何应对?”
听见李琚的问题,李林甫不由得面露沉吟之色。
片刻后,他缓缓出声道:“殿下,此乃自西域与朝廷.......决裂以来,首次明面上的往来。礼不可废。”
顿了顿,他试探性地问道:“是否按规制,在都护府正堂接旨?”
“接,自然要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