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风向,一夜倒转。
前一日,坊间还在窃窃私语,说朝廷那个“安北开发利券”,不知是哪门子新奇的苛捐杂税。
是不是皇帝又缺钱了,变着法子从百姓兜里掏。
可只过了一夜,整个长安的豪门大户,全都疯了。
他们争论的焦点,不再是要不要买。
而是,如何才能买得到!
“听说了没?五姓七望的管事们昨天进了东宫,出来时,一个个都丢了魂!”
“何止丢了魂!我表兄就在东宫当值,他说那些人出来后,聚在一起抱头痛哭,骂自己是井底之蛙,险些错过了泼天的富贵!”
“什么富贵?”
“嘘……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那哪是什么利券,那是太子殿下亲手点的状元榜!谁抢到一张,就等于握住了未来三十年的通天门路!”
流言在暗中滋生,无声无息,却一夜间便传遍了长安的每一条街巷。
起初,还只是五姓七望在争抢。
很快,关中的二流世家、江南的豪商巨贾,乃至手握重金的勋贵国戚,全部闻风而至。
东宫的门槛没被踏破。
因为根本就挤不进去。
房玄龄和杜如晦坐镇的“资政院”,瞬间成了全长安权贵们争相朝拜的圣地。
那小小的院门外,每日都停满了见不到头的华贵车马。
送礼的、求见的、托关系的,车流把整整几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房玄龄与杜如晦二人,严格遵守着太子殿下“顺其自然”的四字真言。
他们不主动吆喝,不开口劝说,甚至连利券的细节都懒得多提一句。
只是派人放出风声。
利券总额有限,先到先得,价高者得。
这一手,直接引爆了所有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慌与贪婪。
原计划发行五十万贯。
开售第一天,登记在册的认购金额,就冲破了一百万贯。
第三天,这个数字变成了两百万贯。
第五天,数字彻底失控,飙升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窒息的高度——四百三十万贯!
这笔钱,几乎等同于大唐朝廷数年的财政岁入总和!
当这份写着天文数字的奏疏,被呈到甘露殿李世民的龙案上时。
这位开创大唐基业的千古一帝,握着奏疏的手,竟也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四百……三十万贯?”
李世民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反复审视着奏疏上的墨迹,甚至让内侍取来算筹,自己亲手,一笔一笔地核验了一遍。
数字,无误。
他李世民没有掏一文钱,没有加一分税,甚至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皇权去强压。
他的儿子,那个病恹恹的太子,只是在东宫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丧气话”。
就凭空为大唐,“印”出了四百多万贯的真金白银!
这是什么手段?
这已非凡人手段!
“陛下……臣等,幸不辱命。”
房玄龄和杜如晦垂首而立,神情恭敬依旧,可他们眼底深处那未曾平息的惊骇,却怎么也藏不住。
这几日,他们亲眼见证了一场何等疯狂的财富盛宴。
也亲眼见证了太子殿下那神鬼莫测的手段,是如何将人性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殿下说“不靠谱”,就是说给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听,让他们自己去找出一百个“靠谱”的理由。
殿下说“风险大”,就是讲给那些贪婪成性的人听,让他们看到风险背后那百倍千倍的“机遇”。
殿下看似什么都没做。
可实际上,他做了一切。
“好!好!好啊!”
李世民猛地一掌拍在龙案上,豁然起身,脸上的狂喜再也压抑不住。
“朕的麒麟儿!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术!不兴一兵而屈人之兵,不发一言而建立全功!”
他灼热的目光投向房玄龄二人:“钱,够了么?”
房玄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陛下,何止是够了。眼下的难题是……钱太多了。”
杜如晦立刻接口:“依安北都护府最初的预算,五十万贯已绰绰有余。如今这四百多万贯,远超所需。臣等忧心,如此巨款涌入,若无万全之策,恐将好事变祸事。”
钱,太多了,也是一种天大的麻烦。
这么多钱,怎么花?花向何处?每一笔款项的流向,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利益。
一个小小的安北司,根本吞不下这头财富巨兽。
一旦处置失当,这泼天的功劳,立刻就会变成滔天的祸乱。
李世民暴涨的热情也稍稍冷却,他眉头紧锁。
没错,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筋骨。
“此事……承乾可有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