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明,你……可明白了殿下的深意?”许久,房玄龄才开口,声音干涩。
杜如晦的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他沉声道:“我明白了一点。”
“殿下这是在教我们为政的最高境界啊!”
杜如晦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恍然。
“他推出‘利券’这等惊世骇俗之物,足以搅动天下钱流,但他偏偏说要‘顺其自然’!”
“为何?”
房玄龄接口道:“因为他根本不担心卖不出去!”
“没错!”杜如晦一拍手掌,“殿下的自信,已经到了视天下财富如无物的境界!”
“他说‘顺其自然’,不是放任不管,而是一种更高明的‘势’!”
“他在告诉我们,不要把姿态放得太低,不要去求着那些商贾世家来买!”
“我大唐的国策,我安北司的未来,是金字招牌!是他们应该求着我们,来分一杯羹!”
“我们若是上赶着去推销,反倒落了下乘,让他们觉得朝廷缺钱,可以讨价还价!”
房玄龄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后背都在发毛。
“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什么都不做,就等着他们自己上门?”
“恐怕……是的。”杜如晦苦笑。
“这哪里是什么考题,这分明是殿下在给我们传道!”
“他已经把鱼竿和鱼饵都准备好了,就看我们,有没有这个耐心,等鱼儿自己上钩了。”
两位大唐的顶尖智者,在这一刻,感觉自己像是刚进学堂的蒙童。
而那位病恹恹的太子殿下,则是高坐云端、深不可测的夫子。
……
东宫。
李承乾一回来,就把自己扔回了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世界清静了。
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接下来,就等着房玄龄和杜如晦在那些铁公鸡面前撞个头破血流,然后灰溜溜地来告诉他,这事儿办不成。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到时候的说辞。
“哎,此事果然艰难,是我考虑不周,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然后,安北司和资政院,就此搁置。
他可以继续他的病假,领着太子的俸禄,混吃等死。
生活,似乎又有了那么一丝丝盼头。
然而,他舒坦了还不到半日。
一个内侍就急匆匆地跑来禀报,说东宫外面,已经停满了马车。
“殿下,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五姓七望的管事,都来了!”
“正在宫外求见,说是……想跟殿下打听一下‘安北开发利券’的事。”
李承乾蒙在被子里的身体,猛地一僵。
来了。
考题来了。
不,是他的“审判官”们来了。
他知道,只要自己挺过这一关,让他们觉得这事不靠谱,那他就赢了。
“告诉他们,”李承'乾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孤病了,谁也不见。”
“让他们去资政院,找房相和杜相。”
他才不上这个当。
他现在说任何一句话,都可能被过度解读。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见,不说,不管。
内侍领命而去。
李承乾在被子里长舒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这口气舒完,那内侍又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殿下……他们不走啊!”
“他们说,房相和杜相那边,他们已经问过了。”
“房相和杜相只说了四个字——‘顺其自然’!”
“他们说,这四个字太深奥了,普天之下,只有殿下您才能解惑。”
“他们今天要是听不到您的金口玉言,就……就跪在宫门外不起来了!”
“噗——”
李承乾感觉喉头一甜,又是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顺其自然!
房玄龄!杜如晦!
我真是信了你们的邪!
你们两个浓眉大眼的,也学孙伏伽那一套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