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群渔民和朝廷一起建港?
这是何意?
李承乾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详细阐述自己那个注定要“流产”的“天才计划”。
“这个港口,朝廷出钱,出技术,出人来建。”
“而你们,东湾的渔民们,出地,出这片海湾,也出人手,参与建设。”
“我们不搞征地补偿那一套了。”
“我们换个玩法。”
李承乾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划了一个圈。
“孤决定,成立一个‘东海港务总号’。这个总号,以后就负责港口所有的运营和管理。”
“朝廷呢,占这个总号七成的‘份子’。”
“剩下的三成‘份子’,就分给你们东湾这四百七十三户人家!”
“以后,港口所有赚的钱,无论是船只停靠的泊位费,还是仓库租赁的租金,又或是商税的分成,都要先分出三成给你们!”
“这叫‘分红’!”
“你们的地和海,不叫被征用,叫‘入股’!你们每个人,以后都是这东海港务总号的‘股东’!”
“你们不再是普通的渔民。”
“你们是港口的主人之一!”
李承乾一口气,将从前世公司制度里剽窃来的概念,用最通俗的语言,全盘托出。
股份。
分红。
入股。
股东。
一个个闻所未闻的新鲜词汇,从太子殿下的口中说出,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整个校场,陷入了比之前更可怕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林阿公张大了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孙伏伽和杜构,更是浑身僵硬,石化在当场。
李承乾非常满意这个效果。
他知道,自己的方案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是何等的离经叛道,何等的荒谬可笑。
把国家工程的收益,分给一群泥腿子?
还让他们当“主人”?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料定,孙伏伽他们绝对会第一个跳出来,痛斥自己荒唐。
到时候,自己就顺水推舟,一脸无奈地说:“唉,既然大家都不接受孤这个仁慈的方案,那为了不与民争利,建港之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计划通!
他悠然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准备欣赏接下来孙伏伽等人痛心疾首的“进谏”表演。
然而,他等了半天。
等来的,不是反对。
而是一阵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喘息。
他抬眼望去,正对上孙伏伽那张涨得通红的老脸。
那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极度亢奋、近乎癫狂的……狂喜!
老头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李承乾,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位储君,而是在仰望一位降临人间的圣人!
“妙……妙啊!”
孙伏伽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怪叫,把李承乾吓得手一抖,茶水都洒了。
“不!不是妙!是神!是神来之笔!”
杜构也反应了过来,他双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活力。
“殿下!您……您这是在开创万世未有之新法啊!”
李承乾懵了。
剧本不对!
你们不是应该痛斥我“荒唐”、“胡闹”、“以国器私相授受”吗?
怎么就“神来之笔”了?
孙伏伽激动得语无伦次,他冲到堂中,对着李承乾的方向,深深一躬到底。
“殿下!臣……臣终于明白了!”
“您此举,何止是解决了眼前的征地之困!您这是……一策三得,不,是四得、五得的惊天阳谋啊!”
孙伏伽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其一,化解民怨!您将渔民从对立面,变成了利益共同体!他们不再是阻挠建港的‘刁民’,而是最盼着港口建成,最希望港口繁荣的‘主人’!从此,再无征地之忧!”
“其二,激发民力!让他们入股分红,他们便会将港口视若自家产业!建设之时,必将不遗余力!管理之时,必将兢兢业业!朝廷只需坐收七成,便可得一个万众一心的不世良港!”
“其三,开辟财源!以往国家工程,皆是朝廷投入,日后收益也归国库。而殿下此法,是将港口本身,变成了一个可以自己生钱,自己发展的‘活物’!日后大唐再要兴修水利,开辟运河,皆可效仿此法,让百姓入股,大大减轻国库负担!”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孙伏伽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狂热,“您这是在‘藏富于民’!您是将朝廷的利益,与万民的利益,用‘股份’这根无形的绳索,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民富则国强!从此,大唐的江山,将不再仅仅是李氏的江山,而是天下万民,人人有份的江山!这是何等的气魄!这是何等高远的圣人之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