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我还当你真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原来只是昙花一现!
在这种军国大事面前,你那套“心学”就是个屁!
祈祷?
此言一出,你这个太子,就是全天下的笑柄!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李世民龙颜大怒,便立刻出列,痛陈李承乾言行荒谬,不堪为储君!
李世民的脸色,确实沉了下去。
他盯着李承乾,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陛下!臣……臣以为,太子殿下之言,大有深意!”
出列的,正是新任官营拍卖行主官,张玄。
他本没资格站得如此靠前,但因“太子心学”而被李世民特许列席。
此刻,他涨红着脸,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慷慨陈词:
“陛下!诸位同僚!我等凡夫俗子,只看到天灾之‘形’,而太子殿下,看到的却是天灾之‘神’!”
“殿下说‘天数’,并非让我们听天由命!而是在提醒我们,要敬畏天地,要认清我等在煌煌天威面前的渺小!”
他声音一顿,环视四周,见所有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情绪愈发激昂。
“殿下说‘祈祷’,更非是求神拜佛!”
“‘祈’者,求也;‘祷’者,告也!”
“向谁求?向谁告?”
“是向天地,更是向人心!”
“殿下的意思是,值此大灾之际,最要紧的,是朝廷上下,君臣万民,必须‘诚心’二字!”
他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锤!
“心若不诚,则政令不出长安!”
“心若不诚,则赈灾之粮,皆为硕鼠所吞!”
“心若不诚,则百姓离心,天下动荡!”
“所以,殿下看似无用之言,实则点明了此次救灾的根本——那便是‘人心’!”
“先正人心,再救天灾!”
“这……这才是真正的‘道’啊!是‘太子心学’在经世致用上的第一次伟大实践!”
张玄一番话,掷地有声。
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了寂静。
但这一次,百官看向李承乾的眼神,已经从“看傻子”,变成了“看神明”。
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们还在想调粮、派兵这些“术”的层面。
而太子殿下,已经直抵本源,上升到了统一思想,凝聚人心的“道”的哲学高度?
这……这境界也差得太远了吧!
魏征那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双目圆瞪,瞳孔里烧着两团火。
他猛地一拍大腿,心中狂呼:“原来如此!我魏征,险些错怪了太子殿下!大有深意!大有深意啊!”
李泰嘴角刚刚扬起的那抹弧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僵在脸上,然后寸寸碎裂。
他感觉自己像个冲到台前看戏的看客,屁股下的凳子还没坐热,就被戏台上演员隔空一记耳光,扇得魂飞天外。
这……
这也能圆回来?
龙椅之上,李世民眼底的失望早已被另一种光芒取代。
那光芒无比复杂。
起先是震惊,而后是赞叹,最后,竟在他嘴角勾勒出一抹哭笑不得的弧度。
又是这样!
这小子,总能用最荒唐的言辞,干出最离谱的事。
然后,再由他手底下那帮“聪明绝顶”的臣子,从中解读出连自己都拍案叫绝的微言大义。
李世民的视线,落回到了那个还是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刚才发生了什么”的李承乾身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威严,让整座大殿的空气都为之沉降。
“张玄所言,甚合朕意。”
“太子,此事,你责无旁贷。”
李承乾一个激灵,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
等等!
剧情怎么又拐到沟里去了?
我不是成功扮演了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吗?
“父皇,儿臣……”
他张了张嘴,那句“儿臣愚钝,不堪此任”已经涌到了喉咙口。
但李世民,根本没给他吐出这几个字的机会。
“朕命你,即刻起,以太子之身,总领此次北方赈灾所有事宜!”
“政事堂、六部九卿、天下兵马,皆由你调配!”
“朕给你……”
李世民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一座山,朝着李承乾压了下来。
“最大的权限!”
轰!
李承乾的脑子里,像是真的有天雷炸开,一片空白。
总领……所有事宜?
皆由……调配?
这他妈的不是他做梦都想要的“搞砸一切”的完美舞台!
这是把他扒光了衣服,捆在火刑架上,用全天下亿万双眼睛当柴火,一寸一寸地烤啊!
他的目光,绝望地扫过一脸“殿下您就放心吧我们都懂”的张玄。
又扫过一脸“臣必将誓死追随殿下贯彻‘心学’大道”的魏征。
最后,他看向了龙椅上那个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好儿子,再给爹创造个奇迹看看”的李世民。
李承乾眼前一黑,双腿针扎般发软。
他无比真诚地,发自肺腑地,想要立刻昏死过去。
然而,他那该死的、被东宫山珍海味养得无比康健的身体,却像一根铁桩,死死地支撑着他。
连一个逃避的借口,都不给他。
一股灭顶的无力感,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大唐!
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