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的指尖微微颤抖,金簪的尖端还沾着她的血,红得刺眼。
父亲的不耐、母亲的劝说、周围人持续的指责,还有那个女子柔弱的背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包裹。
她看着地上被自己扔得七零八落的金饰,那些曾象征着“体面”与“欢喜”的物件,此刻都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婉清,听话。”
母亲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一丝急切,“女子一生,婚姻是头等大事。李家是名门望族,你嫁过去是正室夫人,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个女子不过是个婢女,翻不起风浪,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父亲也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爹知道你受了委屈,可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婚姻?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等你生了自己的孩子,等你在府里站稳了脚跟,以后的日子还不是你说了算?”
婉清看着父母鬓边的白发,看着他们眼底的期盼与担忧,心里的坚定渐渐松动。
她从小被教导要孝顺、要循规蹈矩,要为家族争光。
若是她执意不嫁,高家的声誉会一落千丈,父母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而她自己,或许真的会像父亲说的那样,一辈子无人敢要,孤独终老。
那个女子还跪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哭得梨花带雨,更衬得婉清像是个铁石心肠的恶人。
李公子站在一旁,眼神里带着几分愧疚,却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周围的看客们也安静下来,齐齐看着婉清,等待她最终的妥协。
婉清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憋闷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缓缓松开攥着金簪的手,金簪“当”的一声掉在地上,滚到母亲脚边。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愤怒,不是委屈,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与绝望。
“好,我嫁。”
三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得像千斤巨石,压得她几乎站不稳。
周围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欣慰”的议论声,黑色的雾气彻底消散,唢呐声又恢复了欢快的曲调,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是在庆祝这场“皆大欢喜”的结局。
婉清的父母脸上露出了笑容,李公子松了口气,连忙扶起那个女子,低声安慰着。
怀谷和封岩同时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婉清最终还是妥协了。
九色佛珠的金光渐渐黯淡下来,怀谷能感觉到,周围的甜香变得更加浓郁,带着一股粘稠的暖意,将整个幻境加固得更加真实,仿佛这场被逼迫的婚姻,真的是唯一的“圆满”。
“她怎么能妥协?”
封岩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愤怒,玄铁剑在手里握得发白,“那些人明明都在逼她,那个女人明明在装可怜,她怎么就看不出来?”
怀谷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婉清的妥协,不是因为她看不清真相,而是因为她被现实的枷锁困住了。
在这个幻境里,“礼教”“声誉”“家族”都是无形的锁链,让她不得不向命运低头。
而这,正是“喜”境最恶毒的考验。
不是让你在愤怒中失控,而是让你在无奈中妥协,心甘情愿地被困在虚假的“欢喜”里,永远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