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韵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你们看中的是我的能力，我看中的是你们的销路和人脉，大家互利互惠，挺好。
马车行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在晌午时分，缓缓驶入了沧澜府城。
比起清河县，府城的气派何止强了十倍。
宽阔的青石板路，鳞次栉比的商铺，街上往来的行人衣着光鲜，处处透着繁华与富庶。
马车没有在闹市停留，而是径直穿过几条街巷，最终在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朱红色的大门，门口蹲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周府。
车刚停稳，周瑾瑜就一阵风似的从门里冲了出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你们可算来啦！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而在他身后，两位衣着得体，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女，也快步迎了出来。
为首的男子约莫四十出头，面容和善，一身素色长衫，颇有几分书卷气。
他身旁的妇人保养得宜，眉眼温柔，看到林颂宜和两个孩子，脸上立刻露出了亲切的笑意。
“想必这几位就是顾二郎和两位夫人了，快请进，快请进！一路辛苦了！”开口的正是周瑾瑜的父亲，周诚安。
他的夫人刘氏则直接走到了林颂宜面前，拉起她的手，温和地说：“早就听瑾瑜说起你们，今日一见，果然是神仙般的人物。快别在外面站着了，屋里备了茶水点心。”
这番热情，让原本严阵以待的顾文珏和林颂宜都有些措手不及。
没有想象中的下马威，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审视，周家父母的谦和与友善，甚至比他们的儿子还要更胜一筹。
一家人被客气地请进了正厅。
周诚安屏退了大部分下人，亲自为顾文珏倒上茶。
“小儿顽劣，前些时日给几位添了不少麻烦，周某在这里，代他向几位赔个不是。”他说着，竟真的站起身，对着顾文珏和程之韵长长作了一揖。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顾文珏连忙起身避开：“周老爷言重了，不敢当。”
“当得，当得。”周诚安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苦笑，“我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被我们惯坏了。这次多亏了程姑娘，让他吃了瘪，反倒懂事了不少。他带回来的橘子酱和仙果，我们都尝了，实在是……人间绝品。”
程之韵看着这对夫妇，他们眼中的欣赏和善意，似乎并不作伪。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反而越发警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如果周家真的和盐铁案无关，那他们对自己这一个流放犯妇的态度，未免也太好了些。
寒暄过后，周夫人刘氏便笑着提议，让林颂宜带着孩子们去后院休息，她已经命人收拾好了清静的院落。
林颂宜看了顾文珏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便带着南舟和明珠跟着刘氏离开了。
正厅里，只剩下了程之韵、顾文珏，以及周家父子。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周诚安喝了口茶，终于说到了正题。
“程姑娘，顾二郎，实不相瞒，今日请二位前来，除了感谢，还有一事相求。”
程之韵心中一定，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周诚安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不瞒二位，周家世代经商，在沧澜府也算有些薄产。只是近些年，生意越来越难做。尤其是南边的茶路，几乎被几家大商行垄断，我们……很难插足。”
他看向程之韵，眼神里带着一种商人的精明和恳切。
“程姑娘的金蜜橘和那仙果，滋味非凡。我想……与程姑娘做一笔生意。”
“周老爷请讲。”
“我周家出钱，出人，出渠道，负责将你的果子，运往江南乃至京城销售。”周诚安伸出三根手指，“所得利润，我们只取三成。剩下的七成，全归姑娘你。”
这个条件，优厚得有些过分了。
程之韵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顾文珏。
顾文珏却忽然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周老爷的茶路，是被哪几家商行垄断了？”
周诚安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主要是以京城的‘四海通’为首的几家。”
四海通！
顾文珏端着茶杯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一下。
程之韵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从顾家搜出的那些走私盐铁的信件上，盖着的正是四海通的印戳。
周诚安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样，继续说道：“程姑娘，你的果子是奇货，但洛水村毕竟太小，只有与我周家合作，才能将它的价值发挥到最大。你觉得如何？”
程之韵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
周家，茶路，四海通……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让她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周诚安的邀请，到底是单纯的商业合作，还是想借他们的手，去和“四海通”打擂台？
她正要开口，顾文珏却抢先一步，放下了茶杯。
“周老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们需要商议一下。”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程之韵说：“你跟我来。”
两人走出正厅，来到院中的一处僻静的回廊下。
顾文珏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盯着程之韵，声音压得极低。“事情不对劲，感觉周诚安在试探我们。”
“怎么说？”
“他故意提起茶路和四海通，或许就是在看我们的反应。”顾文珏的眸子深不见底，“他或许不知道我们和案子的牵连有多深，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这个合作，可能是个陷阱。”
程之韵的心沉了下去。
顾文珏看着她，继续说道：“但我们，必须跳下去。”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开口。
“他想利用我们，我们也正好可以利用他。我要你答应他，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