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写下浓烈的思念,写下对他安危的牵挂,写下了功成名就后的淡泊,也写下了对潜在危险的提醒。字字情真,句句意切。
唯独,咽下那最沉重、最核心的秘密。
信写好,她用火漆仔细封好,盖上自己独特的印鉴,吩咐玲珑以最快的渠道,送往西北前线。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中,怔怔地望着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她笼罩,却驱不散她周身弥漫的那股深沉的哀伤。
她下意识地抬手,从发髻上取下那支已修复的碎玉簪。温润的玉质触手微凉,但内里那若隐若现的凤形纹路,却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甚至隐隐传递出一丝微弱的、与她体内血脉共鸣的灼热。
这簪子,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复仇后,凤栖梧也带来母亲的遗愿,这簪子是凤隐国传承的秘钥,也是她无法摆脱的宿命的象征。
她轻轻抚摸着簪身,指尖划过那细腻的纹路,心中酸楚难当。
这簪子修复了,可她与萧辰之间,却似乎正在出现一道越来越深、难以弥合的裂痕。这道裂痕,源于隐瞒,源于那不可调和的宿命。
“我该如何?……”她喃喃低语,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对萧辰的爱,深沉如海,刻骨铭心;对凤隐国的责任,源于血脉,重于泰山。她被夹在中间,进退维谷,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意味着对另一边的彻底背叛与伤害。
“辰哥哥……”她既盼他归,盼得心都疼了。又想他晚些归,让她能在这偷来的时光里,再多做一点准备,多积攒一点面对决绝的勇气。
这种矛盾的、自我撕扯的痛苦,几乎要将她逼疯。
就在云锦沉浸于无边苦涩之际,千里之外的西域,孔雀王朝的王宫深处,一场针对她的阴谋,正在悄然升级。百里鸢花费巨大代价买通的渠道,密信终于送到她父王——孔雀王的案头。
华丽的宫殿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气息。年富力强、野心勃勃的孔雀王看完女儿的密信,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靖朝摄政王妃……云锦……”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敲打着镶嵌着宝石的桌面,
“一个女子,竟能拥有如此能量,确实留不得。若能借此机会,离间她与摄政王,甚至……若能控制住她,于我孔雀王朝东进之大业,无疑是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他沉吟片刻,扬声唤来心腹侍卫长。
“传令下去,让‘鬼巫’摩睺,带上他最得力的弟子,以及一队‘影刃’,即刻出发,秘密前往靖朝京城,听从鸢公主调遣。”孔雀王的声音冷酷而充满算计,“告诉摩睺,不惜一切代价,协助公主达成目标。必要时,可以对那位摄政王妃……使用任何手段。”
“鬼巫”摩睺,是孔雀王朝最神秘、最令人恐惧的巫医,精通各种蛊毒、咒术,手段诡异莫测。而“影刃”,则是孔雀王朝最顶尖的暗杀部队。
一支诡异巫术和顶尖杀手的危险力量,正穿越茫茫戈壁,向着靖朝京城,悄无声息地逼近。
暗处的箭矢,已然淬上更烈的毒,瞄准那身处荣耀与痛苦漩涡中心的凤凰。
……
京城依旧沉浸在大胜的欢庆余韵里,坊间关于摄政王不日即将凯旋的传闻也愈演愈烈,甚至开始有官员私下商议盛大的迎驾仪式。
摄政王府内,更是提前许久便开始洒扫庭除,张灯结彩,每一个角落都被打理得焕然一新,弥漫着一种迫切而喜悦的期待氛围。仆从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仿佛已经看到王爷归来、府内重现欢声笑语的场景。
唯有云锦,在这片日益浓厚的喜庆之下,感受着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慕容翊那边关于“血脉封印”之法尚未有任何消息传来,凤栖梧也再无音讯,仿佛在留给最后的时间让她自己决断。
而体内血脉的躁动却日益明显,心口那尖锐的刺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额间的凤纹甚至在她情绪剧烈波动时,会不受控制地闪现片刻,虽然短暂,却足以让她心惊胆战。
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在萧辰回来之前,她必须做好一切能做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