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只是那声音,听着多少有些五味杂陈。
四
三年首次正朝,在一片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结束。
百官如同潮水般退出乾阳殿,许多人面色凝重,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着,无人有心思欣赏宫苑内尚未融化的雪景。
杨子灿与杜如晦、刚刚被任命为左武卫大将军的丘和等人走在最后。
“王爷,此策……锋芒太露啊。”
丘和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忧虑。
他久在南方,回京不久,但也能感受到这计划背后蕴含的巨大风险。
“触动利益,远比触动灵魂要难。只怕……反弹不小。”
杜如晦推了推眼镜,冷静地道:
“势在必行。粮食、财政、人才,皆是迫在眉睫之困。若无雷霆手段,难有焕然一新之局。”
“只是,执行层面,需格外谨慎,防止
杨子灿望着前方那些窃窃私语的官员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我知道。但这世上,从来没有四平八稳的变革。不破不立,大破大立。”
“如若有人要跳出来,正好一并解决了,也省得日后麻烦。”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
“克明,新政推行,尤其是户籍、科举、货币诸事,千头万绪,你和吏部、户部、礼部的同僚,要多费心了。”
“丘老将军,京城与地方的稳定,至关重要,你的担子也不轻。”
“职责所在,敢不尽力。”
杜如晦、丘和等一干杨子灿的志同道合者们,同时肃然应道。
他们都知道,从今日起,大隋这艘巨轮,已经驶入了一片完全未知的水域,前方或许是通往强盛的康庄大道,也或许是暗礁密布的险滩。
而他们,都已身处这漩涡的中心。
五
嘉则殿,暖阁。
萧太皇太后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心腹老宦官萧干在一旁伺候。
她端坐在凤榻上,手中轻轻捻动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目光透过窗棂,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娘娘,今日朝会上……魏王所奏,实在是……”
萧干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萧太后缓缓转过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很惊人,是吗?”
她淡淡道。
“哀家也没想到,他竟有如此魄力,敢行此……几乎是改天换地之举。”
“老奴是担心……如此一来,魏王权势更盛,几乎……几乎与摄政无异。陛下他……”
萧干没敢把话说完。
“陛下还小。”
萧太后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这江山,如今离不得他杨子灿。没有他,别说推行什么五年策,就是眼前的物价、各地的零星叛乱,都足以让这朝廷焦头烂额。”
她叹了口气。
“他这是在用他的方式,给大隋续命,甚至……是再造一个大隋。只是这方式……”
她没有说下去。
作为皇权的代表,她本能地忌惮和警惕任何可能威胁皇权的力量。
杨子灿今日展现出的对经济、文化、人才选拔等核心权力的绝对掌控欲,让她感到深深的不安。
那份《五年策》,与其说是政事堂合议的结果,不如说是他杨子灿意志的体现。
皇帝和她们这些皇室成员,更像是一个必须盖上去的印章。
但另一方面,作为经历过亡国危机、深知当下困境的统治者,她又不得不承认,杨子灿所指出的问题,所提出的方案,确实是解决当前困局的唯一希望。
那惊人的粮食产量,那精密的货币体系,那打破门阀的人才选拔机制……
每一样,都直指要害。
若真能成功,大隋或许真能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盛时代。
这种矛盾的心态,让她备受煎熬。
“云家那个丫头……入宫的日子,定下来了吗?”
她忽然转移了话题,声音低沉。
萧干连忙躬身:
“回娘娘,已经初步选定吉日,就在下月初六。云将军(云定兴)那边,感恩戴德,已经准备妥当了。”
“嗯。”
萧太后轻轻颔首,目光重新变得幽深难测。
“告诉‘女师’的人选,也尽快敲定,早些进宫来。”
“皇帝身边,不能总是些……看不透底细的人伺候。”
“老奴明白。”
萧干心领神会。
太皇太后,这是要加速她自己的布局了。
在杨子灿以惊天国策震动朝野的同时,宫墙深处的暗流,也在悄然加速涌动。
“你去吧,哀家想静一静。”
萧太后挥了挥手。
萧干躬身退下,轻轻放下皮裘帘子。
嘉则殿暖阁内,炭火依旧噼啪作响,暖意融融,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寒意。
萧太后独自坐在凤榻上,手中的佛珠越捻越快。
她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一场席卷朝堂内外的巨大风暴,正在缓缓酝酿、积聚。
而她和她的孙儿,以及那位权倾朝野的太师女婿,都将是这场风暴中,无法置身事外的核心。
“杨家天下……必须延续……”
她低声重复着这唯一的信念,眼神渐渐变得坚定甚至有些偏执。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使用什么手段。
宫墙之外,洛阳城的天空,阴云密布,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新的风雪。
而大隋永安三年的序幕,就在这变革的号角与暗流的涌动中,正式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