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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2 / 2)

新铸的、采用粟末地独创的水力冲压技术、雕刻精美防伪龙纹的铜币,则作为辅币,仅限于民间小额零星交易。

“交子发行,由‘隋通钱柜’独家垄断!其一等一的对等准备之金,将以国库黄金、白银及未来盐铁茶专卖收入为锚,确保币值稳定!”

他的目光,扫过户部尚书杜如晦。

杜如晦叉手礼,表示知晓并支持。

接着,杨子灿开始描述交子那令人瞠目结舌的防伪技术。

七层复合用纸,渗碳淬火钢板母版分地保管,三色秘制油墨套印,微缩暗纹文字,乃至最终极的——手工随机嵌入特定打结方式的极细金丝!

“……每张交子,皆有其独一无二之身份!伪造之难度,堪比登天!凡查获伪造交子者,主犯凌迟,工匠夷三族,涉案之家产抄没,眷属充官奴!”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朝廷,将设专门‘官钞巡检司’及相关官员属吏,配备特制工具,随机流动,严查伪钞!”

“此,乃大隋千秋金融国战,关乎社稷永世命脉,绝无姑息之地!”

随后,他又解释了龙纹铜币的铸造工艺、面值体系。

以及,其作为辅币的定位——朝廷只发不收,民间可自由兑换交子,但交子不可反向兑换铜币,以此防止铜币被囤积或外流,确保其真正作为“零钱”流通。

最后,他又公布了配套的强制推行新货币的“五年铁血计划”。

从试点到全面铺开,步步紧逼。

商税收交子,官员俸禄部分发交子,盐铁专卖只收支子,军饷全发交子……一系列措施,几乎是将交子强行塞入经济运行的每一个环节。

而到了后期,甚至规定民间大额交易,使用大量铜钱用于单次交易即视为违法,至于私家窖藏铜钱超过一定额度便是夷灭三族的死罪!

“……五年年之后,十年之后,吾等君臣上下齐心努力,将这大隋之天下,化为无铜钱之乱、无恶钱之害、唯有信用稳固之交子、与便利民生之铜币的天下!”

“财政之基,由此而固!”

杨子灿最后总结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殿内,复又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庞大、精密而又杀气腾腾的货币改革方案震慑住了。

这不仅仅是换一种钱那么简单,这是要彻底重塑整个帝国的经济血脉!

要将全天下的财富的形态和流动,完全纳入朝廷的掌控之下!

其间的利益重新分配,权力格局变化,足以让无数人家破人亡,也让另一些人一步登天。

尤其是那个“隋通钱柜”,其未来的权势,恐怕将难以想象。

一些心思敏锐的官员,已经偷偷将目光瞄向了珠帘之后,又迅速垂下。

萧太皇太后默许如此集权的金融手段,其背后对杨子灿的倚重与信任,或者说,某种程度上的无奈与妥协,可见一斑。

宣读完第一、二阶段的核心内容,殿内群臣已是心神激荡,难以自持。

然而,杨子灿并未停下,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奏疏的下一页。

就在他准备继续时,一个声音略显突兀地响起。

“太师!”

一位出身关陇、素以持重着称的老臣出列,眉头紧锁.

“您所言土豆、玉米、红薯之产量,实在骇人听闻。非是臣等不信,然口说无凭,若贸然以十亩永业田为赌注,恐民间疑惧,反生事端啊!”

这质疑,代表了殿内相当一部分官员,尤其是那些对“奇技淫巧”本能排斥的守旧派的心声。

他们并非完全不知这些新作物,但将其拔高到救国救民的高度,并要动用严苛的法家手段强制推广,他们内心充满了不信任和抵触。

然而,这一次,杨子灿尚未开口,站在武官班列中的左武卫大将军丘和,却洪声应道:

“王尚书此言差矣!”

丘和声若洪钟,他刚从交趾回朝,面色黝黑,带着南方的风霜与笃定。

“老夫在交趾数年,亲眼所见,亲口所尝!那红薯,亩产数千斤绝非虚言!煮熟后甘甜如蜜,可充主食,亦可酿酒制粉!”

“交趾军民,赖此物活命者甚众!若非有此物支撑,老夫与高……与当地同僚,又如何能在瘴疠之地稳住局面,垦殖出供应京师的亿万斤稻米?”

他这番话,以封疆大吏的亲身体验为依据,分量极重。

那位王尚书张了张嘴,一时难以反驳。

紧接着,户部尚书杜如晦也推了推眼镜,用他那一贯冷静、精确的语气补充道:

“王尚书,诸位大人,数据在此敬请一观。”

“去岁,河南道、河北道部分州郡试种土豆,上计计薄之数,历历在目,可供众位大人查阅,此下不提。”

“今洛阳官仓今冬储备之薯干、玉米碴,亦有部分来自京畿皇庄产出,想必……不少同僚府上,年前宫中赏赐的‘年敬’里,也包含此物,想必已尝过其味。”

杜如晦的话,如同算盘珠子落地,清晰而无可辩驳。

他点出了一个关键事实:经过永安元、二两年的初步引导和试种,这些新作物并非完全陌生。

它们已经以“贡品”、“赏赐”或“官仓新品”的形式,进入了高级官员的视野,甚至餐桌。

或许有人嫌弃其“非正统”,认为是粗鄙之物,但对其能填饱肚子、且产量惊人的“感性认知”,已经悄然建立。

杨子灿顺势接过话头,目光扫过方才质疑的王尚书,以及他身后那些眼神闪烁的官员,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尚书忧国忧民,其心可鉴。然,正如丘将军亲历,杜尚书数据为证,此三样作物,非是空中楼阁,乃是经过辽东粟末边地、张掖等河西走廊地、太原盆地及机北之地、江南、岭南、交趾红河等地,经两年实验,实乃救荒之神器!”

“当然,它们非要取国之传统五谷,而是要将之作为现有储备主粮之外保障、补充,以此确保我大隋再无饿殍!”

他上前一步,声音传遍大殿:

“或许在诸公眼中,此物口感不及精细稻麦,登不得大雅之堂。但请诸公想想,对于食不果腹的升斗小民,对于嗷嗷待哺的之灾荒流民,是口感重要,还是活命重要?!是守着‘正统’饿死,还是拥抱‘新物’活下去?!”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敲打在众人心上。

许多原本心存疑虑的官员,想到那可怕的七百万人口粮缺口,再想到自己府上或许也存放着的、来自官庄的“新奇”食物,不由得沉默了。

感性认知与残酷现实相结合,开始压过了单纯的保守观念。

杨子灿见火候已到,不再纠缠回应于此,斩钉截铁地总结道:

“故而,推广新作物,势在必行!此非讨论该不该做,而是该如何做得更好、更快!”

“任何阻碍此策者,非是与朝为敌,乃是与天下渴望吃饱饭的黎民百姓为敌,与陛下安定社稷之宏愿为敌!”

他话语中的决绝与隐隐透出的杀伐之气,让殿内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那位王尚书,以及其他还想辩经的官员,脸色白了白,终究没再说什么,默默地退回了班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