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芳园的碳火很旺盛,屋里还烧着地龙。所有人的脸上都很红润。
月风郗的远走,不仅仅是因为被清玥所拒绝,更是因为一个帝王的猜忌。
曦和明昭到底是一个皇帝,到底是心思许多。倒是与年轻时候的曦和清玥相差无几。
寒子枫轻轻叩响了揽芳园的大门,他这一耽搁便是到了傍晚。
他是来请浮生玖的。
门边的侍卫请他进去,他却只是摇摇头,只希望他们能进去通传一下,他要找浮生玖。
侍卫想了一下,便也答应了。
寒子枫在门口跺着脚,搓着手,不断的哈气。
傍晚的揽芳园,门口点上了两盏大大的红色灯笼。周围除了雪落下的声音,便是万籁俱寂。
一缕缕清澈的梅香飘入鼻中。
不一会儿,侍卫回来了,浮生玖也跟在后头。
“出了何事?你缘何今日耽搁了这一日?”
浮生玖有些奇怪,这孩子虽是在北黎长到了十三岁,又被接到燕京住了几年,但是却在章台住也住了许久,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了。
他一向都是一个知礼守时的孩子,却不知今日有何事牵绊住了他。
寒子枫苦笑,“此事我们边走边说吧。”
这件事情,是一个大秘密,万不能被旁人听了去。
“好吧。”
浮生玖点头同意。两人便提着一盏灯走着。
“此事说来也是我的疏忽,他……知道母亲过世这件事了。他受不了便是吐血晕了过去。我去找了大夫,但是他们都是是摇头,我就只能来找你了。”
寒子枫瞒了他一年多,终究他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就是知道他受不了,才瞒着他的,瞒得辛辛苦苦,最后他还是知道了。
“这件事情不怪你,他迟早都会知道的。这样的结果,大概也是你母亲早就想到的吧。”
想起那个女子,一生喜爱海棠,生命却像凤凰般热烈。
便是到死,依旧被众多人惦记着。
“对了,那幅画……”
浮生玖突然想起来,月风郗从玉城带回来的那幅画。
那画究竟是谁画的呢?
听到浮生玖提起那幅画。寒子枫也知道,有些事情也是瞒不住的了。
于是他便主动开口:“那幅画是山月画的。山月是在玉城过世的,她在玉城花了那三幅画,又叫我再外边糊上纸,再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那三幅画说起来,当是他和山月共同完成的吧。
最后那一幅,那茅草屋,那海棠花,那是章台山啊。是那个院子里,他为她种的海棠。
只是,无人到过章台山那隐秘的地方,自然也就无人知晓那最后一幅画的意义了。
他们很快便是到了寒子枫落脚的客栈,浮生玖为那人把脉。
这气急攻心,悲痛忧思,积压在一起,长年累月的心病。
他开了些药,让人抓了来。便是告诉寒子枫怎样给他服用。
揽芳园里,浮生玖被寒子枫叫走了,众人也便是都散了。
申凝路过那片梅园的时候折了几支梅花。
“申凝姑姑。”
那是寒悦轩在轻唤她一声姑姑。
时了,寒悦轩的确是该唤她一声姑姑的。
当年,她和墨凉宵在公主府养伤的时候,他也这样跟在她的身后唤她姑姑。
只是没过两年,她便是离开了燕京,去了玉城。
“天冷,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罢,申凝便是拿着梅花走了。寒悦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曾经,那也是两个人啊。
天色越来越暗,雪越来越大。
又是一个寂寂漫长的黑夜。
沉睡中,究竟是什么在发芽?什么在蔓延?
月风郗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满脸泪水,外边的天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仿佛看到一个人影,虽然很模糊,但是他却心中隐隐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他再是没了睡意,便是提了灯往外走去,他心中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种强烈的预感驱使着他,终究是来到了最后的真相面前。
他想去清玥的墓那里看一看,一场大雪以后,也不知道她冷不冷?
他提着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推开揽芳园那被大雪覆盖的门。门前的积雪很深,但是依旧阻挡不住他的脚步。
月风郗的鞋子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
清冽梅香自揽芳园飘出,让月风郗更是清醒了几分。
他回头忘了一眼揽芳园的大门,到底还是搓着手,顶着寒风往清玥的墓那边走去。
清玥没有入皇陵,这是她临终的愿望,她被葬在了西城门外三里外的海棠园。
那里有一片海棠,海棠花的外边是是一圈桃林。
那里葬着明月烬尘,葬着云召,东菱,乐羽……
葬着当年所有为了她而死的人,即便是人不在那里,也是立了衣冠冢的。
而皇陵中也是只有她的衣冠冢。
他知道她为何不愿意入皇陵。
这一世身为皇家女,太多的惨痛,只愿来生不入帝王家,自然也不愿意入那皇陵。
那片海棠园是她亲自让人去修的,那些年对得起的,对不起的人,那些陪伴着她的,如今该换她来陪着他们了。因此,她虽然孤独的死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是却在绝笔中写道:愿入海棠春满园,不去贵胄帝王家。
月风郗一边想着,一边已经走到了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