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韩素素平复一下方才的情绪,信步走到韩建安面前。
韩建安站起来,嘴角露出一抹陌生的笑意,说道“今日良娣似乎兴致颇好,不知是去了什么地方赏玩,可玩的尽心?”
韩素素一愣,韩建安从来不会用这么疏离的口气对她说话,若是这么疏离,多半是他生气了,且气得不轻。此时,不宜触怒他,韩素素心中苦笑,瞒着兄长去见死敌,的确不太妥当。
“哥哥不是都知道,还要明知故问么!”她一转身,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都是做母亲的人,行事还这样不知轻重!”韩建安叹气,原本想要好好说她两句,只是,话到嘴边,终究不能忍心,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这是连环局,难道你还看不透。韩府遭皇室诸多猜忌非一朝一夕,如今风口浪尖上,你又何必去趟这摊浑水。之前既然出手了,便不要犹豫不决,否则万劫不复,不说莫府,太子也会遭受牵连,难道你忍心长孙殿下步拂苏殿下的后尘?”
韩府和拂苏殿下关系匪浅,这一点,韩素素是知晓的。当年隐太子忌惮皇上,恐其篡位,一心欲除之外后快,政变失败后逃离长安,拂苏殿下是隐太子的长子,如今和韩建安也是一般年纪。韩家也因此遭受牵连,自此韩府重创,十多年间族中子嗣因家变后寥寥无几,诸多隐于山林中。
“我记得,拂苏殿下是被人毒杀的。”那个活泼开朗的少年原本正和她聊天,口干舌燥时端起茶盏喝下一盅普通的茶水,才过了一会儿面容就变得扭曲,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他捂着胸口剧烈喘息,随后扶着桌角喷出一口鲜血,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没了气息。
韩建安叹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记得就好,明州韩氏是否可置之死地而后生,全系在太子一人身上,当年曾祖父孤注一掷支持隐太子,死时都愧对祖先,我们断不可犹豫不决,坏了大事。”
他转身离开的脚步一顿,皱眉说道:“素素,掌上明珠犹可弃,何以袖中藏铜簪,不要因小失大,圣上是明君,所以江山比女人重要,尤其还是个城府极深的女人。”
她坐在软席上,这些道理她并不是不懂,只是如今想来,确觉得一阵恶寒袭来,或许哪一天,她也会成为被牺牲的棋子吧,只能幽幽地说道:“刘坤德如今何在?”
“皇上隆恩,念其未满十五,不行极刑,但明日辰时流放去黔城。已是天恩浩**,再不能多了。”
“我知道,哥哥可见过他,是否可用。”
“或许。”他说道:“他原本是贡生,只是性子太过孤僻。你不怕茹妃与你之间的恩怨吗,据说这个刘坤德是极其敬重他姐姐的。”
“哥哥暗中派人监视吧。”
“臣有分寸。”
韩建安又嘱咐了几句,并将秋月叫上来吩咐她时刻跟在良娣身后服侍。他知道,她深得妹妹信任,凡事都必经她手,虽然他并不想过多干涉,但是对于一个惟命是从的忠婢,还是要有人从旁提点,并且她性子太过刚烈,木强则折,不是好事。
治武三十七年六月初八,茹妃意图不轨,残害皇嗣,通敌叛国,罪不容诛。皇上下旨,夺其妃号,贬为庶人,其族中子弟一律发配黔城,此生不得返京。
治武三十七年九月初四,罪妇刘氏狱中畏罪自裁,因牢房偏僻,死后三天狱卒才发现其尸首,仵作验尸后上报,刘氏乃是暴毙而亡。
治武三十八年二月,西陲抚远将军莫建业,围困于陇庭,三十万大军厮杀七天,勉强保住陇庭城。北狄未能得到好处,修国书议和,欲修养。
治武三十九年腊月,太子掌玉玺,代君临朝。谏议大夫斥责太子不孝,太子怒,勒令谏议大夫停职停俸闭门思过三月。
今日是腊八,长歌已经能牵着哥哥的手走路了,今日是她头一回进宫,一双乌黑的眼睛四处打量,好似有看不完的新鲜事。
韩素素命花裳去取做好的新衣,抱起小长歌,说道:“长歌,宫里好看吗?”
“好看。”
“长歌想要什么,尽管拿去玩。”
“姑母万不可纵着她,府里好些东西都被妹妹砸坏了,前几日上贡的真品三彩陶马踏飞燕,本就珍贵,外祖父难得了一个就送给了母亲,可是不到一天就坏了。把母亲气得不轻。”韩卿宁已经渐渐长大懂事,眉宇间有了韩建业的俊朗和沉稳,气度却更像余夫人一些,儒雅得体。偶尔他来时,提到他总会称赞几句。
“是吗?”韩素素温和地摸着侄女的头,“女儿家不能这么粗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