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极不情愿地答道,又低下头专心吃碗里的饭。其实心神不宁得很,我总觉得女人生孩子就等同去了一趟鬼门关,南溪难产孩子没了,我与元杉能好好活下来都觉得十分幸运。
张景尘看出我实在是闷闷不乐,又安慰我道:“你放心好了,白宗辞好歹也算是京都的商家大户,自是有钱请好的大夫的。你还是好好吃饭吧。”
“好。”虽是嘴上应答着,可我还是无心吃饭。吃一口饭含在嘴里,又想着桃若不会出事吧,幻想出一系列的事。
他无奈地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碗沿,我才回过神嚼着嘴里的饭咽下去。我偏头望他道:“我吃好了,你陪我一同去吧。”
“等会。”看到张景尘放下碗筷,我又道。我没动,坐在原地摇了摇头,我用仅自己一人的声音问我道:“若是她不愿见到我,该如何是好?”
张景尘还是听到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坐到我旁边来了,他将我拥入他的怀里,抚着我的头道:“你又何必为难自己,叫下人送封信去不就好了,白宗辞又何曾不知道你的心思?”
其实桃若这种小角色就如同茗襄一样,收拾起来还不是简简单单,可碍着白宗辞的面子,我总是一忍再忍,我给了桃若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她却是丝毫不知悔改。她恨锦香是因为白宗辞和她关系匪浅,她恨南溪是因为害我的时候南溪就在旁边,可她有什么理由恨我?怕我将这些告诉白宗辞吗?她恐怕是不知道,白宗辞对她的每一件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知道是错的,却还是不顾一切地要护着她。
我又暗自叹了一口气,叹自己真是识人不清,倒是不如锦香半点,枉我从前对桃若那般好,她竟是要背叛我。果如锦香所说,既是能背叛茗襄,也能背叛我。锦香一心一意为我好,我却是百般埋怨。锦香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本再了解她不过了。
我写了信派柔穗帮我去送了,白宗辞和桃若都不认得她的,想来是十分妥当的。自己又一个人想了半晌,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锦香。”我唤她道。她应声来我身边,我问她道:“你可还喜欢白宗辞?”
桃若与白宗辞的每一件事锦香都是同我一样知道得清清楚楚的,我自是想问清她的态度。
她闻言轻轻蹙起了眉,却是坚定地答道:“早便不了。”
我以为她还没办法释然,听到她的回答还吃了一惊,稍微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也望了我一眼,她的眉头渐渐舒展,眼神里方才的不安也全都换成了轻松和释然,她微笑着道:“我喜欢的是从前那个可爱善良分得清是非的白宗辞。虽然总是没什么主见,一遇到麻烦事也会畏畏缩缩,常常不懂得争取,受到伤害也默默承受,可是那时候的他知道是非对错,做事光明磊落。”
她顿了一顿,略为惋惜地道:“那个白宗辞从喜欢上桃若的那一刻已经不在了,可笑我后知后觉,还执着了那么久。我早该明白的,他早没了正义感,桃若所做的每一件事他都清楚明白地知道,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护着她。”
我别过脸去,也是苦涩地笑了一笑。她恰是说出了我心里异样却说不出的地方,锦香这话倒是点醒了我,我心里那处朦胧的地方终于是拨开了迷雾渐渐变得清亮起来了。
黄昏时候,派出去的人说桃若生产顺利,诞下一子。我焦躁不安的心总算是沉了下来,深呼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扶着锦香的手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她。”我一再忍耐,她却始终要犯,也怨不得我了。
张景尘刚要进门,见着我昂首阔步要出门,似是笑了一笑,问我道:“你做什么去?”
我缓过那阵生气,却依旧摆出一副倨傲的样子轻声道:“我去会会她。”
他径自进了门坐在了椅子上,却没有多问,慢悠悠地端着茶盏轻啜了一口,这才缓缓地对我道:“要我陪你吗?”
我架势弱了下来,问他道:“你不问我要去做些什么?”
他立刻走上前来,一手搂着我的腰,又将我的架势撑了起来,低头看着我温声道:“你不必多说我自然也懂,你要教训人,我便在背后给你撑腰。”
我心下感动,却嘴一撇道:“难道我的气势还压不倒她么?要你为我撑腰?”
“我只是想为你撑腰。”他笑着又将掌心放在我的腰上,随着说话果真是给我把腰撑了起来,我简直苦笑不得。
我默许了他在我身边,迈开了步子,他也随我一同走着,一路上也没有多做言语,两个人各怀心事,都是秉着正经的神色。
许是正经中还透露出严肃和阴霾,白府守门的两个侍卫见到我们皆是神色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动作。还是左边的一个赶在张景尘的脸色变为不耐烦之前拼命地对右边那人挤眉弄眼,又是咳嗽又是跺脚,两人才是齐齐对着我们恭敬地行了一礼。
看到两人都在颤抖,我想着自己也没那么可怕吧,偏头去看张景尘,他脸色阴厉得可怕,又因为本就长着一副棱角分明的脸,还带着皇室独有的压倒人的气势,简直就像是鬼殿里年轻的活阎王,平日里看他对我温柔的样子惯了,这般看他,竟是十分可怕。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张景尘手上收紧了些,以一个那两人看不到他表情的角度附在我耳边温声道:“别怕。”
听到是平日里他一贯温和慵懒的声音,我才是放心地对他笑了一笑道:“我不怕。”
张景尘随意挥了挥手,淡淡道:“不用通报了,我都到府门口了,想必白少爷也不会不请我进去坐坐。”
那两人互望一眼,都露出为难的神色,却不敢有任何反驳的话,又齐齐地道:“是。”
张景尘便携着我走了进去,一路上逮着人就问白宗辞和桃若在哪,我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