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老夫人点了点头,“走吧。老人家最后看了一眼神色变得惊慌和懊悔的廖子修,彻彻底底的失望心凉。
她好歹将这个孙子带大,廖子修想的是什么清清楚楚。他懊悔的并非是自觉脱口而出的话伤害到了嫡亲的祖母和妹妹,而是……后悔自己直言不讳,让这个世界上最后有可能拉他一把的人弃他而去。
“造孽啊!早知他是如此心性,不若当初让老大带着他去边疆上战场!哪怕死于敌军之手,也好过如今这白眼狼不光败了家业、更令家族蒙羞!”
廖老夫人痛心疾首,她脚步慢,声音被气的都颤巍巍的,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廖子修的耳朵里。
知道自己被彻底放弃,不日就将问斩,廖子修哪里还会注意什么形象,对着那二人的身影破口大骂。
廖老夫人的背影停顿了一下,接着拐杖重重的落了地,“是我老婆子不对,明知他是个什么样的烂人,还要带着你跑这一回。”
“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廖明欢满眼都是讥讽:“您只是太过仁慈,更何况,身为一个人,又哪里会想得到畜生是什么想法。”
祖孙俩的身影渐渐远去,廖子修骂了一通,更多是为了发泄对于死亡的恐惧,此时见人听不见了,喘了两口粗气,便老实下来,“咕咕”叫的肚子提醒他方才那对被他诅咒了不得好死的祖孙俩给他送了许多吃食,一低头却发现连个馒头都不曾剩下。
他恍惚间想起,自己方才叫骂的时候,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在身旁晃了几回,回过头皱眉对着窝在角落里的一家四口问道:“我的饭菜呢?”
没错,廖子修和廖家二房被关在一起了。四皇子党羽众多,加上牢里早就关进来的死刑犯,如今几乎是人满为患。总归进了死牢,除了行刑那天再也没有其他出牢门的机会,便将一家子的都丢在了一起。
牢房里只有他们五个,廖家二婶自知瞒不过去,悄悄抹了抹嘴,“子修啊,二叔二婶有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天天喝米汤,都要饿死了。还有你弟弟妹妹,年纪才多大,好不容易有口吃的,我们就没忍住……”
廖家二叔是庶出,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廖老夫人虽不会刻意针对,可也只是个面子情,碰面都客客气气的,只要不惹事,廖老夫人也不去理会他们。
后来因着廖二婶苛待廖明欢、还贪图早逝的廖夫人的嫁妆,廖老夫人一早便厌弃了她,直到廖家二房靠着廖子修都进了京,廖老夫人对这一家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如今,连给亲孙子送个饭都是特意求来的,自然不会为廖家二房费什么心思,是以二房可没有什么吃的。
这不就把廖子修的东西趁着他骂人的时候悄悄端走,一家人分了个一干二净。他们早就习惯了,廖子修往常不就是这样对他们的吗?有什么好的,只要他们开口就愿意给,有什么想要的更是第二天就送到眼前。
如今他们只是饿了,吃了廖子修一顿饭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觉得理所应当,廖子修却不那么想。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挡在前面的廖二叔,看见被藏在身后干干净净连菜汤都不剩的餐盘,目眦欲裂,怒吼道:“你们饿,我就不饿了吗?那是我祖母给我送来的,你们有什么脸和我抢!”
廖明欣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他们一家都觉得是被廖子修连累的,先前进了牢里还捧着他,不过是盼望着在外头的廖老夫人能把他捞出去,自己一家也好沾个光。如今嘛,这个蠢货和廖老夫人决裂,他们都得一起死了,谁还愿意伏小做低的捧着他?
“你要死啊!不就是吃你点东西,以前你不是说你的就是我们的吗?还祖母,这会儿知道就祖母了,之前过年过节你腆着脸来我家‘团圆’的时候怎么想不到你还有祖母?”廖明欣翻了个白眼,这个蠢货,要不是之前得哄着他往外掏银子,拿到好处的又是他们自己,有个这样的亲戚早把他骂死了。
“你……你说什么?”廖子修瞪大眼睛,没想到他心里温婉可人的堂妹竟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来。
“你什么你!你刚才不是还骂你祖母假仁假义、不得好死吗?不是说自己就当没她这个祖母、死了也不会放过她们吗?这会儿怎么叫上祖母了?”廖明欣接着阴阳怪气,“我们寻思着,你都那么讨厌她、恨不得她死了,肯定连她的东西都一起讨厌了,这才好心帮你解决免得你触物伤情,怎么又是我们的不是了?”
廖明欣故意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该不会你一边恨死了人家,一边还要吃人家送的饭吧?你有这么贱吗”
廖子修面色涨得通红,哆嗦着手指指着廖明欣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