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 / 2)

李婆婆往常听了这话都是嘻嘻一笑,这次却勃然大怒,瞪着公蛎道:“不信算了!哼哼,年轻气盛,被狐狸精迷了眼,别怪婆婆我没提醒你们!”

公蛎倒被镇住了,赌气道:“这话你怎么不对毕岸说去?看他理不理你。”

李婆婆暴跳如雷:“我倒想呢。可他听吗?一个个猪油蒙了心,眼看着火坑往里跳!”

公蛎实在难以同她说理,转身朝忘尘阁走去,走了几步,见李婆婆竟然跟在后面,不耐烦道:“婆婆你不招呼你的生意,跟着我作什么?”

李婆婆已经恢复日常一团和气的样子,道:“我有东西要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东西来,在公蛎面前一晃,接着三步两步超过公蛎,先行进了忘尘阁,亲亲热热叫道:“他财叔,你有空吗?快帮我瞧瞧这颗玛瑙子儿,值多少钱?”

一颗不起眼的东西,不怎么规则的扁圆形,烟灰色,两头有孔,尾端翘起,上有血红色淡裂纹,中部弯曲处刻着一个小小的飞天侍女,整体呈现出琥珀一样的光泽;一头穿着条黑丝络织成的短绳。公蛎瞧了一眼,嗤笑道:“这能是玛瑙吗?”

汪三财拿着看了几遍,道:“你从何处得来的?”

李婆婆目不转睛地看着汪三财,笑道:“刚得的。”

公蛎揶揄道:“从疯子身上偷的吧?”

李婆婆正色道:“胡说,我从不拿人一针一线,这个是我刚才捡来的。”看公蛎狐疑地盯着她,啐了一口,道:“嗨,就是疯子的,你说怎么办吧?可不是我偷的,他自己掉在地上,还不容人捡了去?”转脸对着汪三财又变成了满脸堆笑:“是吧汪大哥?”

汪三财迟疑良久。李婆婆满脸崇拜,催促道:“你可是这方圆几里的鉴定行家呢,快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汪三财犹豫道:“这个嘛……市面上少见,质地非玉非石,应是骨制,倒是不值几个钱……形制也有些奇怪,感觉不太妥当,寻常人家还是不要保留这玩意儿。”

正在擦拭的胖头插嘴道:“这不是个哨子吗?”

公蛎忽然想起看过的书里提到的一种东西,心中一惊,几乎张口便要说出,却忍住了:“财叔见多识广,说这个不吉利一定没错的,婆婆还是还给疯子的好。”

李婆婆一拍大腿,叫道:“那个武疯子,到处打人,我哪里敢靠近?再说他神志不清的,谁知道从哪里偷来抢来的呢。”拿着珠子摩挲着,不甘心地道:“汪大哥你仔细说说,这玩意儿怎么个不吉利法?”

公蛎抢过话头,朝汪三财一使眼色,道:“这个用死人骨头制成的,估计是盗墓盗出来的,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当成宝贝穿起来当做饰物。你说吉利不吉利?”

李婆婆不信他,眼睛发亮地看着汪三财:“我只听汪大哥的。”

公蛎不知道这李婆婆中了什么邪,好像第一天认识汪三财似的,一副要往上凑的样子。汪三财有些尴尬,忙附和道:“龙掌柜说的极是。这是碳化的人骨,显然是人死了火化后的残余物。”紧跟着道:“我去整理下这几日的账目。”低眉顺眼地溜走了。

听汪三财这么说,李婆婆十分沮丧,将东西丢给公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去还给疯子好了!”仿佛这事是公蛎造成的一般。

公蛎紧紧握住珠子,道:“刚才那个疯子,婆婆可认识?”

李婆婆踮着脚透过公蛎的肩头朝汪三财的身影张望着:“哎呀,我哪里认识这种人!听说是城郊的,什么事受到刺激,就此疯了。最近常在北市一带晃**的,你去找找看。”

她见汪三财躲在后堂不出来,不情愿地回去了,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朝公蛎摆手:“来来来,龙掌柜,我这还有个好玩意呢!”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年画来。

公蛎本不想理她,但见她满目期待,只好过去一看,却是张旧的灶王爷画像,上面沾满了烟灰,连灶王爷的脸都给熏得脏兮兮的。公蛎嫌弃道:“从哪个灶洞里掏出来的?”

李婆婆用袖子认真地将灶王爷的脸擦干净,指着左侧小字道:“看看这是什么?”

灶王爷像两侧,一侧写着“二龙治水,一牛耕田”,一侧写着“十五日得辛,十人分丙”。这种利用黄历推算每年雨水收成的,公蛎从来未放在心上,道:“什么意思?”

李婆婆用弯曲的小指甲轻轻点着“二龙治水”四个字,笑眯眯道:“你看我这张年画,能当多少?”

公蛎嘲笑道:“婆婆你想钱想疯了?这张灶王像,还是旧年用过的,丢在街上都没人捡呢。”

李婆婆顿时生了气,将年画小心地折叠起来,忿忿道:“瞧你小气那样儿!我找毕掌柜当去!”蹬蹬蹬走了几步,又回头瞪了公蛎一眼,摇头叹气道:“蠢货啊蠢货!有眼不识泰山!”

公蛎冲她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