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郑兆安敲门。
“郑公子,你怎么来了我写信给你,就是让你小心,不要被牵连。”
贺书宇推走郑兆安,说道。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粪坑,谁靠近,就会惹得一身骚臭。
也正因如此,他收到了很多绝交信。
他们甚至不愿亲自送信,而是钱,请了一个学子送信。
贺书宇看著书桌上厚厚的信件,不用拆开细看。
单单是信封上的“绝交”二字,如夏日晌午阳光一般刺眼。
可人生总有一两个真正的朋友,例如,站在他面前的郑兆安。
两者相差六岁,但身高却並没有太大差別。
贺书宇家境贫寒,飢几顿饱一顿,营养不良,个头矮小。
“我想救你,但我需要確认一件事。”
郑兆安身体经过小雨的调教,再加上朱浣纱的接吻,强壮了不少。
他用力推开贺书宇,进入房间。
“救我你还是顾全自己吧。我嘛,大不了革除功名,从此不走仕途。”
贺书宇也看得通透,已经做了最坏打算。
他走到书桌旁,抚摸著一笔一划抄录的书本,满眼不舍。
一旁,则是厚厚一沓的绝交信。
只是,辜负了父老的期待,贺书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他突然开始理解霸王,寧愿乌江自刎,也不愿过江东。
试想一下,面对他们殷切的目光,贺书宇该如何自处
“这些年的努力,你要放弃了么”
郑兆安惋惜,问道。
“可我又能怎么办,说过的话,就是说过了。”
贺书宇有些后悔,后悔不该把心里话,说给別有用心的人听。
若是將支持改稻为桑的想法,说给郑兆安听,他应该不会举报吧。
举报人是谁,提学已经告诉了贺书宇。
他可以在贡院范围內活动,已经和软禁没区別。
而且,除了让郑兆安离他远一些。
贺书宇也没什么人脉,能影响这件事。
“你听我把话说完,然后给你一刻钟做决定。”
郑兆安觉得贺书宇可交,这种时刻,还记掛著他。
即便他以后走不了仕途,那也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你知道的,我叫郑允怀,杭州人士。”
郑兆安拉过一把椅子来,坐定后,从身份开始讲起。
“所以”
贺书宇不理解。
重复这些內容,有什么意义么
“允怀,是我的表字,由浙直总督胡宗宪为我取的。”
郑兆安回忆那晚,轻笑道。
是他想太多,明明是才艺展示,非要扯上改稻为桑。
也是那一晚,他不得不思虑更多。
本来只想安稳度过改稻为桑,保全一家性命。
然而隨著杨金水认他做乾儿子,还赐了芸娘。
改稻为桑的目標提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或许会有瑕疵,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想要兼顾,反而什么都顾不上。
与其做两难选择,不如早早下定重注,掌控人生。
“我的真名,叫郑兆安,是当今浙江布政使郑泌昌的次子。”
郑兆安鼓起莫大勇气,將核心依仗,说了出来。
“啊”
贺书宇盯著郑兆安良久,踉蹌后退。
他扶著墙壁,走到书桌旁,抽出一张草纸来。
双手颤抖,笔走龙蛇,写下“绝交”二字。
“你的话,还没说完吧,你给我一刻钟,我也给你一刻钟。”
贺书宇浑身发抖,恶魔在眼前,他却没有反抗的能力。
毁堤淹田,严州府六县全淹了,他的家乡分水,更是无一倖免。
若非父母死得早,他们大概率逃不过这场人祸。
然而,吃著百家饭长大的贺书宇,脑海里闪烁著许多逝去的身影。
他们或小气,或市侩,或吝嗇,或刀子嘴。
但他们把所剩无几的粮食,拿出来,让他吃两口。
泪水如决堤的新安江洪水,在贺书宇脸上肆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