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兆安拜访他,是衝著他的另一个名头:王阳明嫡传弟子。
此时的钱德洪,已经六十三岁。
在一个平均寿命三十岁的世界,这已算高寿。
郑兆安写了拜帖,赶到龙泉山时,天色已晚。
距离钱德洪居住地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便歇脚在附近的一个村子。
只是,他们在村子打听到一个消息。
钱德洪谢绝访客。
很多上山的学子,苦等良久。
没见到大儒一面,耗干身上纹银,只能无奈离去。
“请问,钱儒为何谢绝访客呢”
郑兆安听到歇脚学子的高谈阔论,主动上前询问。
眾学子摇头,他们若是知道原因,或可对症下药,求见一面。
然而,自半年多以前,钱德洪突然闭门谢客。
別说来访学子一头雾水,就是其座下许多弟子,困扰良久。
郑兆安心想,难道是他突然心有所感,闭门谢客,专心治学
这么大的岁数,位置又是南京刑部郎中,估计难有提升。
与其案牘劳形,不如纵情山水。
郑兆安思来想去,这或许是一部分原因,但肯定不是全部。
半年多以前,突然闭门谢客,这个时间点,肯定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他暂时没想到罢了。
学子们閒谈,很快从钱德洪闭门谢客,转向浙江局势。
改稻为桑的事情,已经广而告之。
眾多学子对此畅所欲言,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大多批判为主。
在他们看来,改稻为桑就是擅动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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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以民立国,以孝治国。
改稻为桑,民失其地,无粮果腹,定生动乱。
这位自称方松德的学子,侃侃而谈,引来诸多学子认同。
郑兆安心想,是个人才。
但知其一不知其二,也只能是一个人才。
有人反对,就有人支持。
支持者贺书宇认为,执行改稻为桑的主要是富民。
他们能够承担这个风险,不会造成动乱。
可惜,认可他说法的,寥寥无几。
尤其是有人詰问,富民不是民
这就和白马非马论一样,贺书宇也能灰溜溜败下阵来,一阵脸红。
能看得更仔细,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聊完这个话题,转而到了严党和清流身上。
这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到底是选择严党,同流合污。
还是选择清流,为还大明郎朗乾坤,而奋发读书。
在这些清澈的学子看来,严党是反派,清流是正派。
想想也对,单看两者的名字,后者更像是代表正义的一方。
然而,郑兆安心里,他俩不过是一丘之貉。
就像一枚硬幣的两面,和字,都是硬幣的一部分。
近乎每个人发表了看法,大部分倾向清流,支持裕王。
还有不少人支持景王,觉得他能荣登大宝。
郑兆安知道,严党表面支持裕王,暗地里则支持景王。
隨著景王暴毙,严党加速倒台。
但现在是嘉靖三十八年,距离严党倒台,还有两三年的时光。
而到严党彻底清算,则要到六七年之后了。
如此一来,钱德洪闭门谢客,郑兆安可以排除是严党的原因。
另外,作为阳明心学的传承者,钱德洪在清流中的威望很高。
如果说,徐阶靠著清流起势,做到了严嵩之下第一人。
那么他起势的源头,便是钱德洪这里。
这么看来,也不是清流的问题。
排除两大可能性后,郑兆安暂时也没有思路了。
“这位小友,请问你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眾学子討论完了关心的问题,才將心思放在郑兆安身上。
他除了一开始问了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便沉默寡言,侧耳倾听。
大家才想起来,该问一问他的情况。
“鄙人郑允怀,杭州府钱塘县人士。”
郑兆安见大家凝望过来,於是主动介绍道。
大家一副瞭然的模样,仿佛接纳了他这个“寒门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