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翻开下一页。
第一行是日期:1993年7月13日。
“我等了一天,妈妈又没有来。她是不是不要我了爸爸说,妈妈工作很忙,她很累,我要心疼她……可是,我也想她。”
刘清明的手指顿住了。
他继续往下翻。
1993年7月14日。
“妈妈带我去肯德基(这三个字被涂改过好几次,旁边还用拼音標註著),我很高兴。我装作很喜欢吃,其实炸鸡有点腻。妈妈的bb机一直在响,她去打电话,走了好久好久。后来,妈妈叫来了爸爸,爸爸带我回家。我在车上哭了,爸爸没有看见。我再也不要过生日了。”
1993年x月x日。
“今天在少年宫门口,我看到妈妈了。她抱著別的小朋友,那个小女孩的辫子扎得好漂亮。妈妈在笑,她笑得好开心,眼睛弯弯的。她从来没有对我这么笑过。我有点难过。”
1993年x月x日。
“爸爸说,妈妈升官了,家里来了好多客人。我考了全班第一名,老师在卷子上画了一朵大红。我想让妈妈给我签字,她正在跟一个叔叔说话,没有看我的卷子。后来,卷子被爸爸收起来了。”
……
整整一本,全是这样零碎的记录。
一个孤独的小女孩,趴在书桌前,用稚嫩的笔触,写下自己小小的渴望和一次次的失望。
刘清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
他拉开抽屉,发现里面不止一本。
整整齐齐地码放著好几本同样款式的日记本。
他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
字跡已经成熟了许多,是高中生的笔跡。
上面记载著一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女孩,如何一点点走进了苏清璇冰冷孤寂的世界,用她的热情和温暖,融化了她心头厚厚的冰。
刘清明的手,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前世的苏清璇。
没有他,没有爱情,母亲吴新蕊在后来的政治斗爭中黯然倒台。
她的一生,该是何等的淒凉和孤寂
他没有再一页一页地仔细看下去。
那是属於妻子的隱私,是她不愿示人的伤疤。
他不想再去窥探。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世有了他,有了这份足以让她安心的感情,这些代表著过去的阴影,才被她隨意地放在了没有上锁的抽屉里。
因为她知道,他会心疼,而不是猎奇。
刘清明將那些日记本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只留下了最初的那本和高中的那本。
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小黑本
刘清明好奇地拿出来,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果然,这里面全是关於吴新蕊的。
黑材料!
刘清明想了想,还是决定拿出来。
他关上抽屉,发出“咔噠”一声轻响。
这一刻,他对明天那场盛大婚礼的激动和期盼,忽然都沉淀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厚重、无比坚定的决心。
这一世,他一定要让她幸福。
用尽全力,给她一个温暖的、完整的、被爱包围的人生。
……
第二天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
刘清明准时睁开眼睛,没有丝毫赖床的念头。
穿上运动服,下楼,跑步。
这个雷打不动的习惯,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结婚也一样。
晨风微凉,带著清晨独有的湿润气息。
他沿著熟悉的街道慢跑,大脑却异常清醒。
六点半,结束运动,在楼下那家开了十几年的早餐铺,简单地过了个早。
云州特色的热乾麵,他虽然是林城人,也很爱吃。
六点五十,一辆黑色的奔驰准时停在了宿舍楼下。
车头用红布做了一个大朵。
车標的位置上,插著两个小小的人偶。
虽然简单,但是很喜庆。
吴铁军从驾驶座探出头,咧著嘴笑:“新郎官,上车!”
刘清明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里已经坐著一个人了。
马胜利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
“老弟,精神不错啊!”马胜利递过来一根烟。
刘清明摆摆手:“今天不抽。”
“对对对,保持形象。”马胜利自己点上,美滋滋地吸了一口,“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
车子平稳地启动,先去了市委大院家属楼。
伴郎胡金平已经等在门口了,也是一身笔挺的西装,头髮梳得油光鋥亮。
“可以啊老胡,人模狗样的。”刘清明笑著捶了他一拳。
“废话,今天给你当伴郎,能给你丟人吗”胡金平上了车,把一个袋子递给他,“你的衣服,赶紧换上。”
刘清明在后座宽敞的空间里,换上了那身崭新的新郎礼服。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英气逼人。
车里的几个男人,都看直了眼。
“我靠,”胡金平咂咂嘴,“就你这身板,这长相,往那一站,什么话都不用说,新娘子就得哭著喊著跟你走。”
马胜利从后视镜里看著,也由衷地讚嘆:“你小子是帅,真帅。”
刘清明没理会他们的起鬨,他把换下来的衣服叠好,又將那两本日记本,小心地放进了西装內侧的口袋里。
口袋很深,放进去刚刚好,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跡。
“都准备好了”胡金平问。
“好了。”
“那还等什么”马胜利一挥手,豪气干云地喊道,“出发!去省委大院,接咱们的新娘子去!”
吴铁军一脚油门,黑色的奔驰平稳地启动,朝著那个在清江省地图上拥有著至高无上地位的地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