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仞这才茫然抬头,看看眼前蒙上灰尘的一切,不真实,然而她见到那群穿粉色衣服的宫女,呆滞的身体慢慢复苏。心质看着憔悴的萧子仞,道:“萧姑娘,请跟属下上船。”
萧子仞虽然心绪疲惫,但她本能地排斥着凌霄宫对她的客气态度,凌霄宫对她越好,她的情势便越不利。在她未作出决定的时候,她想起白天宇对她说过的话:如果选择凌霄宫,那便是与整个武林为敌。她抬头向人群中张望,找到了在人群之外地势稍高处的师父,师父也在看她,她摇头道:“我不会跟你们走。”
心质道:“萧姑娘三思。”
萧子仞道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对与错,但她记得且相信白天宇说过的所有,那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的真理,只要按照他说的来,一定不会错,麻木之中,也省去许多思考。她问道:“天宇呢?”她放眼望船,寻找白天宇的身影。
众人见萧子仞如此决定,甚感欣慰。
丁静辰道:“她已决定,让你们宫主出来。”
心质道:“除非萧姑娘上船。”
众弟子心想:好狡猾的宫主,现在怎么办,局势如此僵持,每一个点都可能点燃血腥之火。
萧子仞木然地对心质说道:“你们把白天宇交出来。”
心质的耐性好到不近人情,她说道:“萧姑娘跟随属下回宫自然能见到他。”
萧子仞心里一凉,白天宇果然有去无回,被她们扣住了。她想上船找宫主把白天宇要回来,但理智告诉她不能那么做,一旦上船,不论基于什么原因,在外人看来,她是和凌霄宫同流合污了,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番挣扎下,她艰难地往后退一步,道:“我与凌霄宫有什么关系,我不会去的。”
心质道:“你若不去,宫主便不会下船,决定权在你。”
丁静辰弟子黄可颂道:“她若去了,那个女魔头就能下船?”
心质道:“宫主从不食言。”
三清教弟子面面相觑,蔡准其斜睨萧子仞一眼,道:“果然是亲生母女。”
丁静辰微微叹息,看着萧子仞,面色赧然,低声道:“孩子,委屈你一趟,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我们倒要看看,这个女魔头耍些什么花招。”
萧子仞沉默片刻,道:“我去。”
心质道:“姑娘这边请。”
粉衣队伍中走出两名宫女给萧子仞带路,萧子仞跟着她们往船上走,心质并不跟去,留在原地。
此时三艘船全部收帆抛锚,另两艘船上宫女留在船上没有下船,一时不用担心她们逃跑。
萧子仞跟她们上船,来到船舱,进了一间装饰华丽的舱房,见到在等待的宫主。
宫主站的笔直,双目含威,见到狼狈的萧子仞,见到萧子仞眉宇间的沧桑沉着,木然淡漠,和上次在凌霄宫出现的生动的萧子仞判若两人,宫主打量片刻,道:“这就是你选择离开凌霄宫的下场。”
萧子仞在听过萧霖讲述了她的亲生父母的事迹,又经历痛苦的囚禁,心境和之前有了变化,但她无法察觉自己在想什么,也说不出话。
宫主稍显柔情地说道:“回凌霄宫,你若像我,不懂趋炎附势,不懂装腔作势,不懂口是心非,就不适合这个江湖。”
萧子仞毅然摇头:“你把天宇放了。”
宫主走过来,道:“你经历的这一切我也都经历过,我把我这几十年总结下来的告诉你,我走了无数弯路,心里比明镜清楚,我把我的最后得到的都告诉你,情爱二字,就是你心上的一块痒,你越挠越痒,越痒越挠,到最后一点一点挠烂了心,没了痒,也没了情爱,才知道,在情与爱上,你得到的同时,也是失去。得不到,便不会失去,”宫主突然抓住萧子仞两只瘦弱的胳膊,仿佛要把她骨头捏断,她的表情变得严厉,“这个过程痛的很,如果你听我的,及早放弃,能免去你许多痛苦。”
萧子仞忍着泪水,逃避着宫主逼人的目光,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宫主恨恨说道:“你为何执迷不悟,要说世上最为你着想的,是你母亲,没有别人。”
萧子仞闭上眼,道:“什么都别说了。”她表露着拒绝一切的恒心。
宫主一把甩开萧子仞,萧子仞猝不及防被甩出去一丈远,噗通摔倒。宫主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道:“我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
萧子仞终于彻底的心如死灰,她总觉得,事情不能再糟糕,然而一路上她尝到了更更糟糕的滋味,渐渐的,她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一个糟糕的无底洞,她一直坠落,一直突破着最悲惨的底限,她望不见底,也无法以结束生命来结束这一切,她怕死,贪生,心底留着渐行渐远的对人世的眷恋,这眷恋像棵救命稻草系着她的生命,她依然在坠落,往下沉,不知道这稻草还能坚持多久。
宫主抬手一指:“外面,那么多人等着剿灭凌霄宫,灭掉我跟你妹妹,你却心里只有薄情寡义的男人!”
萧子仞在心里低喃着:我能怎么做。
人伦血缘在她体内作祟,她为她的选择感到抱歉,为她的无能为力感到愧疚,然而她不能表现出一点倾向宫主的样子,否则宫主定会继续纠缠不放,她也在强迫自己坚持白天宇指点的选择。
宫主叹息一声,低声道:“如果,今日我有任何意外,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看在你们萧家的面子上,照顾好你妹妹。”
萧子仞依然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