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青鸾而言,接下来这半日可谓充满惊喜。
她和薛淮去了富春居,尝到心心念念的双麻酥饼,和她记忆中的味道出奇一致。
二人听着市井之间的喧杂,走过青石铺就的廿四桥,一路漫无目的的闲逛,不再装着满腹心事,不必计较人心鬼蜮,兴之所至随心所欲,聊着十余年前的零碎记忆,渐渐拼凑出一副完整的画卷。
那是缘之所起,亦是情之所钟。
“淮哥哥,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沈青鸾走在薛淮的身侧,后面跟着墨韵和芸儿,江胜等人则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至于暗处还隐藏着薛淮的护卫和沈秉文派来保护沈青鸾的人手。
薛淮扭头望去,只见少女光洁的额头沁出零星的汗迹,双颊染着红晕。
他关切地问道:“累不累?”
“不累呢。”
沈青鸾微微摇头,同时回头看了一眼,见两个丫鬟也在低声说话,便悄悄对薛淮说道:“只要能和淮哥哥一道出游,多久都不会觉得累。”
薛淮不禁失笑。
其实从这就能看出沈秉文夫妇对沈青鸾的宠爱,若非从小到大的贴心呵护,绝对养不出沈青鸾这般看似娇弱实则爽利的性子。
便在这时,前方忽然变得喧哗,江胜和齐青石已经快行数步,出现在薛淮的前方。
薛淮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群百姓正对着一处宅院躬身拜谢,便让江胜前去打探一番。
“少爷,前面是一家名叫济民堂的药铺,这几个月一直在帮城内穷苦百姓看病,他们只收极少的诊金和药钱,因此百姓们奔走相告,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这里求医问药。”
匆匆去而复返的江胜来到薛淮跟前,简略说明原委。
“济民堂?”
旁边的沈青鸾沉吟道:“我好像听说过,这间药铺是前两年出现的,一直颇有善名。去年洪灾的时候,他们给府衙捐了一批药材,还免费帮受灾的百姓治病。”
薛淮微微点头。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名叫崔十七的年轻郎中。
看来这济民堂的主事之人和崔十七颇为相似。
江胜看了一眼前方,又低声对薛淮说道:“少爷,我听几名百姓说,这济民堂一个多月前来了一位女神医,虽说年纪不大,医术却极高深,比几位老郎中还要厉害。无论求她治病的百姓是何种疑难杂症,她几乎都能药到病除,至少也能缓解病情减轻百姓的痛苦。”
“女神医?这么厉害?”
沈青鸾登时来了兴致。
薛淮知道这丫头的好奇心很强烈,再者他治下出了济民堂这样救苦救难的正面榜样,亲自看一眼不是坏事,便吩咐道:“墨韵和芸儿回马车吧,江胜,你带几个人随我们去看看。”
众人依言而行,没多久便来到济民堂外。
和他们的预想不同,济民堂并非内外分隔的布局,进入大门便是一处宽敞的院子,上方搭着遮风挡雨的棚子,求医的百姓们井然有序地排着队,几名郎中坐在案后帮他们诊断,随后便会开出药方交给肃立一旁的小厮,要么立刻安排煎药,或者将药材包好让百姓带回去。
“谢谢神医大恩大德!老头儿给您磕头了!”
一道无比激动的苍老声音响起。
薛淮和沈青鸾站在人群后方,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张普通的桌案前,一位衣裳简朴的老人正要跪下磕头,一名小厮眼疾手快地将他搀扶住,而在桌案后方,坐着一位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的女子。
“她就是那位女神医吧?”
沈青鸾低声说着,这时女郎中仿佛有所感应一般,抬眼朝她看来。
两人的视线悄然交汇。
女郎中的眼神带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气质,一如她这一个多月以来不曾歇息为百姓治病的坚持,可是不知为何,沈青鸾从对方的眼神中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
在这略显寒冷的冬天里,女郎中明明做着救济百姓的善事,沈青鸾却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这是她的直觉。
下一刻女郎中已经收回视线,从始至终仿佛并未注意到沈青鸾身边的薛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