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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墨痕淡去,清风可叹(1 / 2)

若是心里可种花,那人人望见彼此,也便看见那人心里开着什么花,心里想着什么人。也便会望见自己是否与那人可做一对并蒂花,只是心不可见,情不可泯。人以豪情自立天下,一登泰山,言说泰山服于自己足下,人比山高。望见天高,触摸地厚,便嗟叹天地无情才未老,人生百味有生死。人心玄妙,善恶美丑都是人心之照。身为人,生死是常事,遂觉衣沾足惜,心愿不违。何不行乐潇洒?何不趁幼逐梦?何不贪恋红尘?何不一醉方休?何不心仪佳俊?何不直言不讳?

清风吹消散三月春雪,墨痕言不尽离愁别绪。月下细数红尘二三事,举杯遥祝春秋山河。若是无情物,便不牵绊百味烟火,那相知相守,也便如春风拂过,直感丝丝微凉,绝不会深入心扉。

清风剪不断掌中木剑,墨痕晕染开东山烟云。时间流逝如百川东去,怨仇繁茂似雨后春草。生若至情,便不晓得前世,不苛求未来,这遍地荒凉,不允许留下遗憾。输赢难求,狂傲难画,享天命足矣。

清风玉笛落万紫千红,墨痕风干存万古情歌。心志高远抵不过天地,满腹情义换不取真爱。人生何尝不是戏中做戏,相遇匆匆,来去匆匆,生死匆匆。生者,七情六欲常相伴,悲欢离合久变幻,韶华会走,容颜会老,只是那情义,天长地久。逝者,流入玄冥,不请自来。道不尽的叫永远,解不开的是心锁。真假难分,流泪并非心碎,欢笑也非心悦。荣辱相生,贪利为己,足私欲而失情义。放下举起间,阅历墨痕无影,日升月落,乃是一生一世。

日升月落,乃是一生一世。昨日年少英姿飒爽,今夜月半苦忆流年。青云蔽月,有风自来消散。骤雨初歇,虹日必挂山头。今生不由己,来世听天命。生死之间,不懂是非。只愿饮一杯自酌酒,滋味心自知。天下宴席,都要落幕。只要活得不狼狈,行一二词牌,笑看幻世众人。

柳生篇

中州人都说戏子薄情,我却笑他们以讹传讹。且说天地之中,我戏子最是倾国倾城,上至君王将相,下至粗俗布民,谁不喜欢那体态轻盈,舞步摇曳的粉墨佳人。

我虽叫柳生,本不是我名姓,其实我也不知我旧名唤做什么,只是记得儿时生活在一方茅草屋里,屋外长有一树飘曳的翠柳,家中有父有母。父亲是个酒鬼,贪酒不顾家室,也就不顾生死。后酗酒死于河溪畔,我却没有掉下一滴泪,众人说我薄情,有愧于人这层尊贵皮肉。母亲也便丢下我,跟着未知的陌生人远走他乡。

我也不知这唱曲之艺是何时学会的?许是上天赐予我,好让我不在严冬霜打里如秋柳般死去。我上山唱,见了云朵也唱,见了花败也唱,众人听到我的歌声,说我是天生的歌者,我听了也便心生欢喜。

那男男女女终是迷恋色相之人,当我走过东市,那些男子很是殷勤,那模样像极一条狗。我走过西市,那些女子便是叽叽喳喳,与树上噪闹的麻雀无异。他们中却没有一人听我心声,久而久之,我便对他们心生厌烦。我在浑浑噩噩中唱曲卖艺,也在寻找让我心神牵绊的人。

我有时候也恨自己有着一副与人不同的皮囊,终是引来当地富家子弟的垂涎,他们将要把我绑了去。还好那日来了一位英侠一般的女子,将我买了去。她叫美心,说是昆州戏子。我知道昆州出戏子,天下慕之。她说她会给我荣华富贵,给我万人仰慕,给我尊贵,只要我听她的指派。我也想来,反正我终是一死,不如跟了去,走遍千山万水,看看有多少男女不为情,也便跟了她去。

她手下的男女与我同病相怜,大家都是皮囊诱人,却生世不顺。我入了那戏馆,第二日醒来便不知中了何蛊毒,面若傅粉,唇红齿白,我哭着到美心跟前,她却说着只是入馆的习俗,自然不会伤及性命。我恨他将我变成这般模样,那些戏馆里的旦角和小生,见了我倒是格外喜欢,说我刚柔兼有,声色在美心之上。几日里,我心里倒是怨恨美心,闭门不出。可总有人进来为我送饭填茶,我住的屋子各色玩物齐全,倒是美心那里看来简陋了些,我也想我何德何能受惠于她?

一夜,独见明月在空,我闲来推窗,倒是想念儿时那间屋子。我在思念之余,见美心进屋里来了。她倒是摇曳翩跹,说起自己的同胞姐妹叫容贞,容贞是美心的姐姐,美心与容妃身为戏子,被贩子卖到帝都,容贞阴差阳错入了宫府,后来入了帝都做了容妃,生了奕,生死不知。美心怨恨这姐妹离散的下场,都是王族所为,便誓言要江山易主,把王城搅和的不太平才罢休。她又说我的命运皆是王族所造成的,因为王族本应心系天下,黎民百姓的安居乐业都是掌权之人所关系的,可恶王族只知道坐稳江山,指点江山,却不知苦难在民间,他们生来就是王族,他们生来就是要掌权天下,这对苍生是莫大的不公,既然知道不公,就该揭竿反抗,为自己求得容身之地。

听完她的话,我就知道我这后半生必是有波折,但我也知道美心对戏子很是心善,大家为同行,互相扶持,也便心在一处。我与美心往日便睡在一处,却从未有过男女之事。她唤我柳生,我也便应了。渐渐我从她那里学得了昆州戏子的绝技——幻术与媚术。那幻术可真有趣,是我平生见过的最神奇的东西。

中州人见过新鲜玩意,那幻术确是喜欢看的。我们这戏班子人称“平江茂苑”,每年便游走各地,唱曲杂耍,在各地留下了名声。

也不知是何年,我来到那公孙城,这里是中州福地,我初来乍到也便心里羡叹一番。在馆中与同班众旦角小生上演由画骨师所作的《婆娑行》一出,表演之余将用那幻术呼风唤雨,把灯笼笔墨这些器物均做为奇禽异兽,将四海八荒的完美绝恋演绎得淋漓尽致,观者看完无不拍案叫绝,以泪洗面。我见众人将我“平江茂苑”戏班子与王族并称,心里倒是有几分骄傲。这种被众人追捧的感觉甚是奇妙,他们见我便不是恶言相见,而是一脸讨好,称我为“角儿”,这些人真好骗,也真有意思。平时这钱财对他们来说倒是舍不得的东西,如今倒是情不自禁地拿出钱财来感谢我们。美心倒是对我偏爱有佳,说我日后自有用武之地,这等俗事不让我出手,我也懒得理他们,只是由别的旦角小生陪他们喝酒玩闹。

我在阁楼上笑看那些人,却不知身后有人已经驻足看了我好久,我回过头来,见是与我年龄相仿的小公子,穿着锦衣,也便知是富家子弟,身边跟着一仆子。

“你那扮相真是好看。”他见我回头便笑着说。

我早就看惯了那些嘴脸,倒是轻笑一声不应答,那仆子只是急了道:“大胆戏子,敢不回我公孙第一公子的话。”我一看那公子稚气得很,倒是笑出了声。

“方才你们才上演了《婆娑行》前三出,那魅狐百态尽显无垠,不知后面的何时才上演?”他一脸认真地问我。

我却看到他的痴,笑道:“我们行走各个秦楼楚馆,今日这里上演三出,明日那里上演三出,终究是要演完的,不如你跟着我们,看我们演完就是了。你堂堂公孙城第一贵公子,难道行动不便?”

他听了倒是一脸思索,遂嘟囔道:“我爹爹可是朝廷命官,守护这一公孙城,不允许我行走别处的。”

听着他如此说来,我便觉得自己是自由行走之身,也便好好和他说话,毕竟我这一路走来,几乎没人与我说这些话。

“你莫非和那写下千古绝唱《婆娑行》的画骨师很熟?不然怎会扮相起那女狐来如此翩跹摇曳?”那小公子与我席地而坐却满嘴胡言乱语。

“我也想来,《婆娑行》这折子戏在中州怕是一绝,也仅有我们“平江茂苑”这戏班子可演得精妙绝伦。那画骨师来去神秘,无人得知。我是戏子,自然是要把戏给演活了。”我慢慢与他说来,他倒是听得愉悦,与我论起折子戏的词句来。

“你开场一言:‘连绵东陵丘,十里海棠林。怪石嶙峋,花木妖娆。’只觉瞬间果真见到那东陵丘壑与灼灼海棠林,身边那梁柱都变成怪石与奇树了。”他说着,还用手比划着。

“那是幻术,你这都不懂。”我笑他无知。

他倒是兴高采烈道:“原来那是幻术啊,我还以为是我做梦了,方才等落下帷幕,我还叫仆子用手掐我,我才缓过来原来这不知做梦。”他说着,便把一玉珠交于我手里,笑道:“昆州词曲难得一见,今日我开了眼界,也终是谢你。还望你不嫌弃收下这薄物。”

我拿着端详了一番,只是那玉珠之上刻有兽纹,便丢给他,道:“这般俗器,你自己留着吧。”

他身边的仆子却恼怒着,对我道:“这可是麒麟珠,天下仅有几件,你却不知好歹。”

他喝声叫仆子下去,对我笑道:“明日可在这里?”

我只是摇摇头,不与他说话,他便退身走了。他走后,我便在桌上看到她留有一本玄色书面的《婆娑行》一书。

之后,我随美心那“平江茂苑”戏班子去了壤驷谷与王城,而美心确是为了却心愿而愁眉不展。

时间总会过去,该来的会来。

又是一年,我已到了芳华年岁,我们辗转又来到这公孙城。大伙儿倒是一脸喜庆,好似过节一般。我们如往常一般在一馆里上演苓绛仙鹤鸣所作的《满江红》折子戏,美心得知是有位奕大侠举世无双,便领着众戏子上演这一出,她倒是第一个粉墨登场唱道:

“佳人才子,神仙幽怪,琐碎不堪观;

秋灯冬雪,真情假意,功名贪无厌。

叶绿为喜,花落为悲,堪比生死。安居是乐,坎坷是艰,难逃祸福。

眉眼招灾,声音起祸,风月红边天;

风流戏文,假戏真做,始终结溯缘。

情色刮骨,美酒毒肠,迷迭世人。姻缘巧合,真情本真,菩提心禅。”

台下便是齐齐喝彩与掌声,美心自在戏台中间咿呀成韵。当大伙儿兴高采烈时,我们余下的几位旦角小生便上了台子,我便唱起那《满江红》的开卷辞:

“日月与天同辉,山河与地长久。

自古以来,人心是多灾多难的,这多灾多难的外显,就是悲剧的开始,项羽与乌江,虞姬与逝骓,英雄顺水而去,美人血染香颈,霸王别姬。这江湖很荒唐,论英雄,论的是千秋积累的名。有的人,还以自己卑劣的喜好论英雄。

纵横时空,时间流逝如水,江湖走一回,输赢难求,狂傲难画,一出戏里,刚刚好。佳人被世俗追逐,佳人哀怨,到佳人老矣,再到被世人唾弃,刚刚好。等到歌去人影稀,她还是喃喃自唱“鸳鸯双栖蝶双飞,满眼春色惹人醉……”

不论是缘是冤,不说鸳鸯梦,这美人泪,这会断人肠的儿女情,被迷信为前世账。行侠之人,不晓得前世,也不苛求来世,这遍地苍凉,不允许我们遗憾。

水若如有情,那一江春水会告诉满地的繁花:就算世间的诽谤似魔咒,任谁念,天翻地覆,命运的诗卷中,写满“心似漫天阳关雪,惊鸿一瞥泣素红。”

处身天地之间,我甘愿喝最烈的酒,想心上的人,笑看江湖浪涌!”

我知道我的歌声比得过美心,台下的人儿也都掌声如雷,可我看到一男子,那男子就坐在奕大侠身边,看那眉目也便知是一浪子,可他手里玩弄着的旋风扇的坠子,是锦线串了玉珠。这玉珠我倒是认得,好几年我遇到的那个少年,许是他了。

我们歌罢鼓歇,便去拜见那奕大侠,美心倒是对那奕大侠动了心,便使着幻术,与他上了阁楼。那贵公子我现在便知他叫公孙炎,是公孙大人的独子,当然,他身边不缺乏莺歌燕舞的人。美心一心为王权,叫我们都去把看戏的达官贵人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只见我们“平江茂苑”戏班子的男女都使着幻术往公孙炎身边去了。只是他看了众戏子便都丢开了,迷迷糊糊来到我跟前,带着哭腔道:“那年你不辞而别,你说你活在天眼海角的秦楼楚馆里,我便一直把你追寻,如今我成了这浪**之身,都是拜你所赐,可我也心甘情愿。”

他说着便把那珠子给我看,希望我记起来些什么,对他说些话。我是个戏子,注定是要行走四方,再说了,我中了阴阳散,有了这阴阳之身,你是贵公子,日后自然是要继承家业,我一戏子命薄道如此,倒是不想连累他。

我只是一笑,回过头便走,他倒是拉住我的衣袂。

他真是个浪子,在我将那衣袂收回,轻步走去的当儿,他跑过来,从后面将我抱住,说道:“情已至此,一生若与心仪的那人相见两次,再不说出心里话,便错过一生,错过了一生,我元魂就难以安稳。”

他那一抱,来得猝不及防,也是,我活了这般大的岁数,却从未有人抱过,除了美心,更没有人听过我心里话,也没听过他人说说他的心里话。

“心里话可是乱说的?心里话可是要信的?”我才知道自己没有挣扎的余地了,也没有先前那般说话轻浮而带着戏腔。

“你不是说‘处身天地之间,我甘愿喝最烈的酒,想心上的人,笑看江湖浪涌!’么?”他醉意袭来,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听到他把我那戏文都记下来了,忙道:“那只是戏文,戏文中的情义你是信不得的。”

“我知道戏文太美,都不是常人的生活,但也喜欢戏文里的这念想。都说戏子多情,只因为多情才薄情。”他又说,嘴唇已凑到我颈项间。

“我可是个薄情的人,你甘愿与我梦一场?”我听了他的话,别无他话了。

“四海八荒任你走,我不会牵绊你。一生一世的誓言也来得太假,我只愿一步步与你走到该去的地方。”他说着,便对我摸索。

他真是个浪子,手法娴熟。他那眉目如墨画一般,棱角清俊的脸凑到我脸颊上。我便是一身酥倒,他也知我意,用那双结实的臂膀将我抱起,红润的嘴唇已经贴到了我额头。我初感有些微凉,慢慢地便知那吻如此滚烫。

他滚烫的嘴唇划过我的鼻尖,落在我嘴唇上。他对这馆也熟悉得很,不一会儿便把我带到一间清雅的屋里来了。

他真是个浪子,欲要对我解衣,我有些不自在道:“你说为我所动,原来是起了这坏心思。”

他停住了手,只是抱住我,咯咯笑着说:“你真是个奇人,要是别人,早就任由我处置了。”

我见他衣襟半开,结实的肌肤漏出来,他真是个浪子,他真是个美男子,说话时喉结嗡嗡作响,我倒是忍不住摸了摸。我心里想到:要是以前的我,也就有这迷人的喉结,可是遇了美心,中了阴阳散,便成了这副模样。我想到这里便流下泪来。

他见我哭了,便把我的泪吸干了,笑道:“你看你,心里有多苦,流下的泪味道才这般涩。”

“你为何为我如此这般?”我还是问他。

他倒是说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许是天缘如此,让他和一个戏子过不去,让他和一个小生过不去。

他问起我的名字,我便回到说叫我柳生。

“柳生,柳生。”他轻轻念叨着。念叨完他有自报家门,我嘻嘻笑着说我自己早就知道,他便笑话我偷偷暗恋他。

是啊,那年少时一遇,便知是有后来事,走到海角天涯都逃不过。

他又说:“柳生这名字听起来如此耳熟,古有柳梦梅与杜丽娘幽媾于牡丹亭畔、私会在芍药栏边,后虽是人鬼殊途,那情志终是感动了阎王,杜丽娘还魂复生,与柳梦梅一生佳会。”

我听他如此说来,也惊叹他知道的多,一个男子说这些千古情话,也真是难得,不过话说回来,他终究是个浪子,我也终究是个戏子。

他终究是个浪子,第二日便不再我身边,美心叫我只拿色相与幻术迷惑他们,决不允许与他萌生情义,我默许了。只是美心的眼力极好,那奕大侠原来是王城老大王失散多年的王子,美心便觉得时机已到,他那年轻的皮囊早就给了这奕大侠。

公孙大人便要护送奕君前往帝都,美心也就以奕大侠之妻的身份前往帝都,我们这“平江茂苑”戏班子便做了陪嫁。

公孙炎也同我们前行,他是贵公子,没受过如此跋山涉水之苦,左右埋怨着,见了我倒是逞强着,说他不怕风雨不怕苦。我们在路上扎营,公孙炎与我住在一处,我身为美心爱徒,与公孙炎亲近,公孙大人自然是愿意。

我们这“平江茂苑”戏班子,说白了就是昆州婆娑教。媚术与幻术是这戏班子的本行。美心已身怀奕的子嗣,而老大王与奕相见便莫名死去。后来我才知道这是衮王所为。

奕王本是个无坏心的人,为了中州安危,征战四方,而美心在芙蓉台,早就看出衮王在朝中掌权的事实,便与衮王同睡,不顾与奕王的夫妻之情。美心在衮王枕边言说中州不容二主的话儿,当奕王捷战归来,衮王便举行国宴。这看来本是好事,可是美心早就告诉我,在宴席间,给奕王下阴阳散,只这一件事,算是我对美心的报答了。

我便照着美心的指示做了,只道是王族人祸乃是常事。奕王中了阴阳散,便撕裂吼叫着,后转到了长秋殿静养,奕王醒来便与我无二样,也就出了王城,沉寂在合欢里,甘愿做一个废柴王爷。

我有愧于奕王,也有愧于奕王之子朔君。朔君生的时候,奕王不再身边,众人也都把朔君当做衮王与美心的儿子,其实,只有美心与我知道朔君的真正父王是奕王。

美心与衮王后来得子叫兆君,与朔君从小长大。我只是希望他们一直以兄弟相称,不闻皇家恩怨。

而后来,我们才得知奕王是美心的姐姐容贞的儿子,算来美心便是奕王的姨母,姨母与外甥有了孩子,在中州人看来可是件可耻的事儿。美心听闻此事,心里怨悔了好久,等到奕王与公孙叛军兵临城下,也便与衮王死在一处,了却一生罪孽。她哭道:“原是替容妃报仇才算计王族之人,到头来却是让自己悔恨莫及。”

而我的公孙炎也在恩怨里死去,我寻不到他的尸首,我不见他殷勤地来看望我,生活便没了风味。我何尝不是想和他牵手走过玄冥界的人骨桥,他虽是个浪子,倒是害怕那些鬼魂之物。可恨的是那年他给我吃了那西海仙人给的瑶池蟠桃,我才成了这百毒不侵,百器不如的身子,殉情倒是不能。

每天夜里,我都感到自己心孽太重,梦见自己双手沾染着别人的血肉。我便知道那外方寺是静处,我只能等到老死才结束这段幻世般的梦。我也知道一命抵一命的江湖契,想着自己死了,换来奕王的性命,那样天下将是另外一番景象,可知终究不能如愿。

我在外方寺用幻术做些生意,让有缘人成眷属,让善男信女永远向善。却来了个破道士,将我封锁在镇妖塔里。

的确,这副嘴脸的我早就不是个人了,与那些好伤好害的妖无疑了。

我自取法号叫留珠,因为我在镇妖塔里观望塔外山河清丽,想起我与公孙炎还是个孩子时候,我若是留下了他给的玉珠,他也许一时冲动,把我从美心手里赎回来,我也就不会沦落于此,也就与王族恩怨没有任何瓜葛。

留珠,留珠。我只听到春风在叫,可是我与春风早就不相识了。

柳生,柳生。公孙炎的声音还在我耳畔。

我欠奕王一个王位。

我欠公孙炎一颗真心,可他终究是个浪子,多情亦是薄情。

我终究是个戏子,薄情也动人。

浪子与戏子的情话,你们休要信。

留珠僧作于大雪天

龙瑶篇

天地之伟大,在于混沌之初,万物同尊。只可惜后世之人善于把万物分为三六九等,他们视我们狐族是魅惑本性,算不得远古神兽。其实龙族与狐族,乃是远古神族,只是龙族乃鳞族之首,狐族虽不是什么首兽,当中也出过妲己,也便臭名昭著。也是,狐族本就是魅族,那些禁欲修行是止不住我们的。

我是龙瑶,狐族唯一一个有狐族血统与龙族血统的小狐狸,小龙女。也是由于这双重身份,我若是去了狐族感觉败我声誉,要是入了龙族,也是被那些天龙水龙遭嫌弃。什么狐族,什么龙族,我是龙瑶,才不入什么族。

我甘愿做一个游狐,像那些人间游侠一般,游观山河,我也不知什么生死,除了逃避中州那些无聊的僧道追捕,便没什么难心的事儿。

你问我曾经居住在何处?那可是一方福地了,我祖籍虽是青丘,可我母亲与龙族私定终身,被天帝发落后不知归于何处,我恨我那龙族父亲,负了我母亲也不闻我生死。在青丘我也是待不下去了,龙族中我又去不得,我只能以天地为家。不久往来在中州人间,知道人分男女,别美丑,相由心生。

狐妖最是喜欢生活在有人地方,因为那里有男人,男人们最是喜欢娇媚的女身。他们虽说是男人,也分等级,王族,侠客,耕种汉,富商,达官贵人,虽说都是男人,却分的如此细致,原来如我狐族那般以法力深浅论尊卑了。可知那耕种汉最为低等了些,他们早出晚归,说着粗话,吃着粗饭,心思往往是直来直去。我也喜欢无坏心思的,毕竟人活着不过百岁,我龙狐虽为神兽之后,也当有个劫数与终期。在这短短佳期里,互相勾心斗角,未免活得太累了些。

你看那有个粗汉出了门,他那间茅草屋看来快要塌了的样子。他只种着几亩养活自己的地儿。只是那里有一树,春神扶风而过,那棵树便翠绿了些,绿叶间会有那些粉色小花开放出来,那日我化了狐狸之身,说来奇怪,我虽说是龙狐,却不曾有任何龙的特异特征。我这狐狸之身就穿过他的甘薯地,虽说甘薯我也是吃得的,只是甘薯在泥土里,我还要用爪子去刨地,我这双雪白的爪子前些日子刚去河溪里洗干净了,我可不愿意弄脏。

我来到树下,往树上瞧,只见风吹来,落下几朵花瓣来,倒是以为有什么花妖袭击我,吓了叫出声来。那粗汉忙活在田亩里,见我和花瓣厮打着,笑道:“哪里来的这么雪白的小狐狸,连落花也没见过?”

我听说人们见了狐狸就会拿起锄头来打杀,把狐狸皮剥了卖钱,这粗汉家境简陋,我怕他也追打我,我便要跑去。他倒是笑道:“这山林里只有我一人种地,你是不是饿肚子了?先吃点甘薯吧。”她说着就朝我扔了一颗甘薯。我连皮带里吃了下去。

他看我吃完就笑道:“你刚才看的那是一颗苹果树,等过了九年,便会有青苹果哦,那味道酸溜溜的,再等九年,就是红苹果一树了,那味道就很甜。”

我早在青丘就听说过中州有春夏秋冬四季,一季九年,他说要我等九年,好吧,那我就暂且去水月东女国暂住几年。

都说水月东女国在大荒山下,西海之南,我足足找了一月时日才找到洞水处,不知如何进去,便问了当地土地公公,土地老头说我乃是龙狐,进去了便是以狐狸之身行走,出了这水月东女国便可回人身。我便是进去洒耍,也就进去了。

水月东女国真是个好地方,这里河水绿如蓝,土地老头早就说过我不得饮那河水,喝了说是要怀孕,生了孩子。都听说中州人生孩子有死了的,我可不想死,我可想与天地长久。

那水月东女国可是美女如云,这里的女子都是慈母河之子,喝慈母河生孩子在这里可是一种刑,那些老奸巨猾的女人,女王便下令让她们强饮慈母河的水,深受产女之苦。只是东女国女王便是月神与那慈母河结合生出来。我可不见什么女国国王,我只是来暂住几年。

这几年里倒是没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只是突然有一日,从西海的方向飞来一只大雁吊着一个道长,女国的人说这是西海仙道,怕是恼怒了西海魁仙西王母被贬到这里来了。

这道长在人群里仓皇逃走了,我倒是看看他要去何处,我一路跟着他,他倒是逃到了中州去了。我跟他出来,便不见他踪迹了。

回到中州,才想起时至暮夏,我直往那粗汉的田亩里奔去。哇!那一树早就有晶莹翠绿的小果子,我忍不住跳起来,吃了一颗,哎呦喂!那味道还没有老鼠好吃,酸溜溜的叫我这只狐难受坏了。我一张口就吐出来,还噗噗叫着。那粗汉倒是出门来,见我窘态便笑话道:“我都说过那青苹果酸,你就不信。”

我心里嘟囔这粗汉,吃甘薯也还好,为何吃着酸溜溜的东西,还不如吃那草地里的老鼠,还有些嚼头。

那日,我偷看到那男子从城里回来,带着一纱裙,闻着它,又亲了亲,说着含含糊糊的话。我就猜测他也许是喜欢了某个女子,可惜他也许没有得到那个女子的爱意,我决定给他出个玩笑。

第二日,我便起了个大早,虽说很早,那太阳早就出了山头,热得我洞府附近的蝉都聒噪。我起来便化了女身,顺便在路上摘了些花朵戴在头上。再到河溪畔一照水,呀呀呀!我真是个美女子。我在河边看着水面,学人类走路,走呀走,嗨!简直就是一个狐狸在摇头摆尾,可是我已经很难受了。

我走了几次才学会一个正常女子该走的步子,便往那粗汉的田亩里走去。他今日可起得比我还早,哦,原来是挖了甘薯往城里卖去了。我暂且进他的茅草屋里看看去。

里面倒是干净,咦?这是茶壶啊,可怎么倒水啊,哎呀,我竟然把水倒在自己的白衫上了,可惜了我雪白的狐毛。

我在他屋子里溜达了几圈,有些东西还不是很熟悉,也无聊起来,就等他来,可是等待了好久,已是傍晚,才见他在竹林深处醉酒回来。

哎呦,他喝酒喝得连路都走不动了,我上前去帮忙他,他只是哭道:“姑娘, 你就别操心我了,让我死了吧。”我也不知他为何要寻死,他要是想死,那河溪水深得很,为何不去跳河?他在我耳边说的叽里咕噜,难听得很,我索性施法将他昏睡了,带进他的茅草屋里来了。这一夜我也留在了他的屋里。

可恶的是第二日他起得还是那么早,我听到他叫唤着我,醒来才知他惊讶地看着我。

他问我名姓,我就说我叫狐狸儿。他在迷糊中叫我“璃儿”,他显然是没有听清楚,这样也好,我就被他唤作“璃儿”。

“你昨晚睡我这里了?”他问我。

我点点头。

“我对你做了什么?”他又问。

我又点点头,他就哇哇乱叫。我不知道给对他说什么话,只听说中州人点头是好意,我就使劲点头。

他真是个粗汉,一点儿也不细腻,拉住我的爪子,哦不,是拉住我的手,说是要进城去,说要给我买红衣服。他一个劲儿地对我说:“我堂堂冯致不能辜负了姑娘。”

这粗汉叫冯致啊,我与冯致到城里,集市大得很,我们来到了一家布坊,那里的布可是看了令我眼花缭乱,我都想要,可是冯致说她没多少钱,只能买两套红衣,店主说我们将要做夫妻了,还送了个桂花糕,冯致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们走在街上,就有破道士追来,我和冯致跑呀跑,冯致骂我头上戴了那么多野花,才引来这些破道士,他领我进了一家药店,这些破道士怕是问到了药香,把我那狐妖之气寻不到了,往远处去了。

冯致笑我疯,我倒是笑冯致痴,连我是个狐妖都看不出来。

我们来到茅草屋,他便以中州之礼仪,要和我成亲,有意思。他说拜天地,我就跟着拜天地,天地有什么好拜的啊,但我出于好奇便跟着他拜了天地,以为天上会出现个神仙啊什么的,可是终究没有出现过。他要和我喝交杯酒,原来是要喝酒,我倒是愿意起来,那日他喝醉酒的样子好搞笑,我也想搞笑一番。于是与他喝了一杯,我还不满足,又和他喝了三杯。这酒气闻起来倒是有股芳香,喝起来我狐狸肠胃可是有点热热辣辣的,不过再吃上几块桂花糕,身体就更加热乎了。

我头有些晕乎了,这狐身好热乎,我得脱了这红衣服才行,冯致倒是早就上了床去,说今夜我俩做了夫妻,早就该睡在一起。我便把那红衣脱了,冯致又给我灌了几杯酒,我便不知后事了。

第二天当我醒来,头痛欲裂,冯致早就坐在我床畔,知道我头痛,便拿来地窖里的凉水,沾了毛巾敷在我额头上,我倒是口渴,喝了几口盆里的水,真舒服,冯致见了倒是咯咯笑着,说没见过有人喝洗脸盆里的水。

他突然说他会爱我一生一世,与我做一辈子夫妻。我问他什么是夫妻,他就说现在这般。现在这般好啊,我躺着不用去觅食,他对我端水送饭,这样好,我笑着答应下来。

冯致与我做了夫妻,他便不再往日那般醉酒苦笑。我闲了也给他看我的法力,他也惊讶者,我就说自己从小在习武之家长大,所以武打法术都是不成问题。我问起他那次醉酒竹林的事儿,他说自己上城里,相识了城里一个权贵的千金,他们私定终生,可千金终是因为他是个在山里种田的粗汉而不愿意嫁给他,于是他借酒消愁。我听了很是生气,我最是看不惯那些负心人,我说过几天我就去杀了那千金。

“天下负心人多得是,难道你要一个一个找来全杀了不可?”冯致笑着问我。

我媚态一出,笑道:“我母亲终是被人辜负了,我才流落于此,负心人我是要杀的。”

他见我媚态婀娜,早就抱我于那方甘薯田亩里。他在我耳边喃喃问道:“我的璃儿,十八年已经过去了,这苹果也熟了。”我听着他的话,放眼往果树上望去,以为他发现我是一只狐狸了,忙问道:“那又如何?”

他哈哈笑着说:“之前有个雪白的狐狸来过这里,吃了那酸苹果的窘态真是可笑。”他说着还给我做样子。

“你就不想抓住那只狐狸卖钱?”我故意问他。

他就说我心眼坏,小狐狸没有伤害他,他干嘛要置小白狐狸于死地。

他要我尝尝那满树的红苹果,我早就受了那酸苹果的苦头,才不上你的当呢。他见我没说话,过去摘了一颗大苹果咬了几口,咽了下去,他再三劝我,我才吃下去,呀!真是好甜啊。

<!--PAGE 10-->他说苹果从开花,到结出青果子,再到变成这大红苹果,都是要经历风雨。他的话很好听。

我可不是个害人倾家**产的狐妖,为了冯致,我用千年的修行,给他弄来金银钱财,与他进了城,买了宅院,他也就用钱财谋了一官半职,自然与城里那些贵人与达官交好。他忙于政务,忙于应酬,很少回家,我与他没有过子女,他更是心不在家里。

我此时便知道一个男人心不在家里是什么滋味,我与他少了温存,他不在会与我亲近,不会在我耳边说着那些让我心里发烫的情话。我怕一件事的到来,怕我母亲的遭遇会落到我头上。

我怕的事情终于来了,那日冯致又喝醉回来了,不过这次他是高兴着回来了。他说先前那千金还未出阁,她家老爷终于同意冯致与千金的婚事。我就说早该杀了千金,就不会有这后来事,我与冯致才是真正的夫妻。但此时的冯致在我身边欢笑,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嫉妒。我嫉妒冯致对那千金的爱意,可是我堂堂龙狐也把身心都给了他,他为何不对我一心一意。我的仆子告诉我原来我没有给冯致生下孩子,我在冯致这粗汉眼里就是个废人。

冯致终究是迎娶了那个千金,我也懒得问那千金的名姓。我堂堂一龙狐,不足以为那个俗女子生气。可是我的心里苦,我说不出的难受。往日的恩爱好似做了一个梦,而如今美梦没有了,我孤零零看着冯致与那千金在别的芳厅里,冯致对那千金说着以前他对我说的情话。我的仆子也对我怠慢了些,不久后,仆子们见了那千金便恭顺得很,对我却如此冷落。

人心啊,人心,为什么会有如此变化?我对那粗汉开的玩笑看来是难以收复了。人心啊,人心,喜新厌旧是常理,攀附权贵是本能。我是时候离开了,但我的心里早就放不下冯致了,我的眼里也容不下负心人。我不能再让这冯致害人了。

我听说,让一个人慢慢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法子便是一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我一时冲动,将那冯致负心汉杀了。我杀他的时候,他还在我手里挣扎,苦苦喊我叫“璃儿”。

我亲爱的冯致,你是多么英俊的耕地汉,我本是贪玩才与你相遇,你却用人类惯有的甜言蜜语把我这狐妖,龙妖感化了。我的身心都给了你,你却负了我,我要看看你的心,你的心是否是血红的?你的心有没有我?

人心啊,就是一坨肉,里面装不下任何人。

冯致啊,你死的不是无辜,谁叫你负了我堂堂龙狐,而龙狐最记恨的是负心人。

我不愿你的尸首流落街头,也不远入土成泥,我舍不得你,听说过护天神子与夕雾花的故事吧。婵娟仙子化作夕雾花,护天神子化身蓝骏马,蓝骏马朝夕觅食夕雾花。而我也将要效仿护天神子,把你冰冷的尸首吞进肚子里,与你长久在一起。

<!--PAGE 11-->以后你我行走山河,便是永远在一处了。

这天上神仙在我流落山水无处走的时候不给我施以援手,如今我杀了你,他们就来追捕我,我终究是只龙狐,可恨道法太浅,不然早就逃脱了。我被捉住了,他们请来电母雷神要将我杀害。可惜我吃了你的心,喝了你的血,早就是了龙狐了。自吃了冯致那日起,我的身上就出了金色龙鳞,我的狐性与龙脉就显现出了。他们念及我是狐母与龙族之女,便把我压在诛仙台边,拿锁妖绳把我捆在那里,做护台神兽。

我不需要他们这些不知是非的神仙可怜,我狐母被龙族辜负,我龙族父亲也从未与我谋面,我堂堂龙狐生来可是要别人来可怜的?

可笑!我等到百花仙子临凡,惹怒了天将,才有幸重回中州。我与百花仙子与摧花使者互唤姐妹,我也有了特别的名字叫龙瑶。我们在清夏斋是最逍遥快活的时光。我把贪色不专情的男人们都化作家畜,骡马驴不等,告诫他们。可我终究没有杀他们。

我渐渐忘了冯致,可我的生活里又出现了那个从西海贬谪道中州的破道士。他与我会战了几回。看来他倒不是个贪色驴。

我定下誓言,我已将杀了我心爱的人——冯致,我将不再杀生了。

都说僧道是人间钟情之人,他们虽是远了红尘,只为钟情于求道,若是赢得他们的心意,便也是了却我的爱恨。

我追求他,也对他不敬。他也说自己是个仙人,中州精怪对他就怕得很,从来没有谁对他这么不敬。我打赌对他说,若是他对我动了情,便是要与我做夫妻,他默许了。

我知道他追求征收各路精怪,以求得道,重升仙界。我与他恩爱,也算是借他做了半个神仙了。他终究是个有情人,还故作无情道。他的鬓角流下细密的汗珠,他的嘴唇在颤抖,他坐不住了。我与他耳鬓厮磨,他也便不再拒绝。

“你一生求道,还不是落得了这个下场?得到成仙终是斗不过天地,还不如快活做神仙侣,一生无期。”

这道士不说话,像是哑了,我们便在清夏斋厮混了几日。他没有对我说一生一世的谎言。

我们等中州恩怨都终结了,便双双齐飞往西海,过那一生无期的漫漫神仙日子。

龙瑶作于西海昆仑南丘

美心篇

容贞与我是亲姐妹,也是昆州婆娑教有名的戏子,只可惜我容贞姐姐心善,不经意间入了王城做了容妃,被王族权势活活杀死。我在这世上只有容贞姐姐这一位亲人,都说王族为民,却不知这般草菅人命。我余生的夙愿就是进了那帝都王城,把他们搅和得鸡犬不宁。

我在昆州就听说河溪畔出了一位男伶,真是天生男伶,不是后天培训出来的。他对着白云歌唱,那白云就会变成彩云;他在河溪畔歌唱,河溪的鱼虾便回旋在浅水处,他是当地公认的歌姬,相貌也非凡。貌胜潘安,歌似鹤鸣,再加上生世不顺,就是我要的人儿,将来必会祝我一臂之力。

<!--PAGE 12-->他可真是个俊秀的男伶,却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我看到他家门口那一树杨柳翡翠,在这荒村里可是个风景,便换他叫“柳生”。他如此俊朗,却没有点娇媚之态怎行?我便找了时机,给他灌了一杯阴阳散,这蛊毒喝下去,不会伤及性命,但也使得那些男人瞬间没了英气而变得娇媚。这样也好,如今中州之人,都以瘦弱为美,我们作为婆娑教戏子,可容不得有强健的体魄。不管是花旦还是小生,都得身姿绰约,面白唇红才行。

大家唤我美心,美心是多好的名字啊,我的心不是如此恶毒,只可惜事情远不是我们所心愿的,所以我为了赢得一口气节,甘愿用媚术幻术进了宫府,让他们也尝尝骨肉分离之苦。

我们游走各方,遇到千年一遇的大侠,我便知道我若是与他在一起了,便可操纵中州,后来真是天助我也,这奕做了奕王,与衮王是王兄弟。我就是要与他进宫去,奕王征战在外,是时候我去迷惑衮王了。

王族之内的情感比不得寻常百姓家,终是乱得很。而衮王本是未来的新王,这奕王不期而至,对他倾权天下也是一种威胁。我与他说了奕王如何得民心的话,衮王便要我去杀了奕王,他与我便会稳坐江山。我心里害怕起来,我虽是要乱了王族之人,却不曾想过要伤及性命。我肚子里还怀着奕王的孩子,孩子如果将来没了父亲,那是何等悲哀。而我本来就该死,孩子死了不能没有父亲。我便对衮王撒谎说我们昆州戏子有一剧毒叫阴阳散,中了此蛊毒的便身心巨变,慢慢死去。他信了,等到奕王征战归来,衮王便借机设下国宴,我命柳生把阴阳散下在奕王的酒杯中。

但比起我容贞姐姐的死去,奕王又算不得什么。

痴情最无聊,我对奕王是欺骗,我对衮王也是欺骗。

而我等到乱臣贼子兵临城下,我就知道我必死无疑了。因为我成了芙蓉台里的美心王后,便知道了奕王便是我容贞姐姐的儿子,而我与奕王有过夫妻之礼,我心痛不欲生啊,机关算尽,自己也都乱了纲常。

我算是达到了心愿,也替我容贞姐姐出了口气。

我不愿看到我的朔儿与兆儿手足相残,也不愿看到朔君奕王父子刀刃相见,唯一的选择就是一死。

离开这恩怨纷纷扰扰的幻世。

那一年,花儿不知人间苦,芙蓉台依旧万紫千红。

美心雨夜作于芙蓉台

尤娆篇

在姽婳乐境做不得仙魁,逃来中州帝都合欢里做个花魁也快活。

我与灵鸢儿妹妹在帝都合欢里极具盛名,阅人无数,闲来还是心无所属,倚东风泪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