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扬州城,华灯初上,人头攒动,夜市并没有随着乍起的秋风而寒冷萧条,反有更加繁华之势。
可再热闹的旺景也穿不透高高的围墙,庭院深深中,一名奴婢忙拿着火折掌灯。灯被一盏一盏点亮,院子灯火通明,整栋大宅仍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
内院深处,一扇门被推开,身穿嫩黄色襦裙的小婢女提着一盏花灯进来。
“姑娘,小荷这就给您把灯点上。”
**挂着厚重的粉红帷帐,垂到地面,里面的人却并不答话。
“姑娘,今天身体可好些了,要不要再叫张郎中瞧瞧?”小荷将蜡烛点燃,屋子里的灯光明暗不定,映出她平庸中透着清秀的面孔。
“姑娘。”小荷走到床旁,从帐子里拉出一只玉手,那手十指尖尖,如葱管一般晶莹剔透,就是稍嫌白了些,没有一丝血色,“等你这病好了,估计便是春暖花开了,我与姑娘去放风筝。”
帷帐里的人依旧没有声息,小荷说了一会儿便转身出去,“一会儿夫人便会端药过来。”门缓缓合上,忽明忽暗的烛光中,粉色的帐子里密不透光,像是藏着死亡。
空旷的走廊中传来脚步声,帷帐里的人动了一下,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双漂亮的软鞋,缎子面的,绣着鲜红的牡丹。
她的心也跟着揪紧了,缎子面的牡丹,妖艳的牡丹,在她看来,和死亡无异。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又吱呀一声被推开,带来一阵袭人香气,只听一个柔柔的女声道:“柳儿,吃药了……”
绷紧的心弦听到这声音,终于断了,她双眼一闭,失去了意识。
也许就这样死了,倒还好些。
“绯绡,你看这夜市比起东京城如何?扬州府果然是大城市啊。”王子进骑着马走在人群中。
“再繁华又怎样,不过是过眼云烟。”绯绡不以为然地说。
王子进暗暗摇头,看来活得太久也不是好事,看什么都索然无味。
“我们还是快找个客栈投宿吧,等一下再逛不迟。”绯绡已经纵马绕过人群,往闹市中跑去。
瓦肆旁一帮人正围着一个杂耍艺人,看样子是吐蕃来的,表演甚是精彩,叫好声连绵不绝。
“再看一会儿嘛……”王子进实在是不愿错过这样的好戏,却见绯绡板着脸,已经先走了。
王子进看他那冷漠模样,真是面若桃花心若尘,无可奈何,只有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刚刚安排好客栈,王子进便迫不及待地要出门,拉了绯绡道:“同去,同去。”
“子进,你一个人去吧,我有点疲惫。”绯绡一进房间便窝在被子里。
王子进知他无心玩耍,也不好强求,便道:“那我一个人出去了。”
“慢着,子进。”绯绡说着,从怀中掏了一个铃铛出来,递给王子进,“把这个带上。”
“咦?这是什么东西?要我带着这个劳什子干吗?”王子进提着铃铛,左右晃了一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看来是坏的。
绯绡的东西,确是没有几个经用。
“你带着吧,自会对你有好处。”绯绡懒得和他废话。
王子进只好怏怏地将铃铛放在怀中,又回头对绯绡道:“莫不是忘了比铃铛更好的物事给我?”
“什么?”绯绡见他一脸坏笑,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当然是你那装满银子的荷包。”说着,他就往包袱里摸去。
绯绡听了又气又好笑,从怀里掏了一大锭银子抛了出去,“够了吧?”
王子进得了银子一路哼着小曲出去了,甚是欢喜的样子。
夜市中果然繁华热闹,王子进一路看着,只觉得眼睛不知该放向哪里,各处南北杂货一应俱全,更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娘在街边卖酒。
看到前面有卖小吃的小铺,忙跑了过去,自己买了碗凉糕,边吃边逛,开始兴致还不错,没一会儿便失了新鲜,自己孤身一人,终究有些寂寞。
也许和绯绡出来更好一些。
他刚要回去,却看到一个卖酱鸭的小贩,不由高兴,看那鸭子做成紫红色,估计是很美味,绯绡一定会喜欢。
“老板,要一包鸭子。”王子进扔过去几个铜板,却见老板对自己的声音充耳不闻,一手抓着案板上的刀柄,眼睛直勾勾地在看着什么。
“老板。”王子进又喊了一声,却还是无人应声,忙也看向那边,只见一个少女的背影,袅袅婷婷地远去,手中也抱着一袋鸭子。
王子进见了不由出神,那少女远看便如笼罩在一团雾中,如仙子下凡,单是背影,便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