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微微措辞,话锋一转,“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作为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能够开心。至于你家的情况,虽然慢慢没跟我说过,但我多少也能猜到一点儿。老人就把话说死了,门当户对门当户对,门不当户不对,不是不能成,就算真在一起了,以后也会有许多磕磕绊绊。”顿了顿,“我啊,这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感觉指甲陷进肉里,我吸一口气,赶紧打断,“妈你说什么呢。”
我妈说:“先听我说完,如果你没法儿给慢慢承诺,就请你别再见她,可以么?”
这句话又给我说哭了,不单单是因为我跟陆丛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我妈说出这话来就让我莫名的想哭。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陆丛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些话回给他带来怎样的影响。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妈,其实我跟他……”
陆丛仍然没什么表情,似乎这次重逢之后,他比之前还要冷淡不少。他微微垂下眼睛,点了下头,“阿姨,我知道了。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分明觉得他的声音有一丝落寞,眼看着他走到门口,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也跟了出去。
“沈慢——”我妈在身后叫我,我没理会。
陆丛也没走多远,似乎知道我要追他似的。等我走到他面前,却又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我妈的病几乎要压垮了我,陆丛的出现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打心眼儿里想要去抓住他。
就是本能的,想要找一个依靠。虽然陈旸也一直陪着我,可总觉得还差点儿什么。就像饥寒交迫的时候在饭店里喝到一碗热汤,等很久之后再回头去找,哪怕是原汁原味,也欠缺了一点儿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他也许顾及到我的心情,也许只是心里同情我,所以连一句责怪都没有。他说:“不用送我了,回去照顾你妈吧。”顿了顿,补充,“也照顾好自己。”
自从我妈这回住院开始,我真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什么名啊钱啊,甚至是爱情,都没有一副好身体重要。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命都没了,其他的有再多也是扯淡。
我的声音哑哑的,“你也是。”
陆丛笑一下,“知道了。”
无数次,都是我看着陆丛的背影离开。可这次,我先他一步转身。我不知道陆丛看着我离去,会不会像我看着他那样依依不舍。也许,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回到病房,我妈问我,“他走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我妈说:“你看你魂儿都飞了。”
真是我亲妈,说话一点儿余地都不留!
我坐在窗边,看着陈旸刚拿来的雏菊,扯下一朵开的正旺的花儿,像占卜似的一片一片撕下花瓣。
雏菊的花语似乎是,隐藏的爱来着?
我妈在旁边儿说:“姑娘,你到底喜欢哪个啊?”
我叹口气,“妈,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我妈就劝我,“我刚才话是说的是重了点儿,可我要不给他敲个警钟,他会想清楚以后该怎么样对你么?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我扯了扯嘴角笑一下,“妈,我俩现在就是……普通朋友,你别多想了。”
这个普通朋友,也是我一时间无法想清楚该如何定义我跟他之间的关系而随口说的。当时我单方面说分开之后,陆丛也并没有给我明确的答案,所以我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但事情总分一个轻重缓急,现在我满脑子都是我妈的病。至于其他的,既然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
自那之后我就总能在医院碰到陆丛,或者说是他总来医院看望我妈。
可也没有看病人的架势,比如他从来不拎什么果篮鲜花之类的,每次都是人来了,坐一会儿就走了。
就是有一回护士送来几张交过费的单据,我接过来一看就明白了,我说这几天的住院费单子怎么迟迟都没有给我,原来已经替我交过了。
紧接着两天还有各式各样的费用,一并都是已经交过费的。
一来二去我就有点儿不习惯了,在他下一次来的时候,我说:“我手上还有钱,你不用替我交。”
他垂下眼睛看我,愣是让我看出一丝深情的味道,“你在Circle还有工资没有结清,就算我先帮你垫上了。”
我被噎的没话可说。
毕竟我是闲人一个,时时刻刻呆在医院也没什么。可陆丛和陈旸都有公司,也不能天天都过来。
刚好就有那么一天,病房里只有我和我妈,隔壁床的阿姨是本地人,每天早晨大夫查完房就回家去了。
我闲着无聊就捧了本书看,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我抬头一看赶紧站了起来,几步走过去,挡在我妈床前,“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爸没回答,只是左右看了看,说:“这病房还挺高级的,比老家的强多了。”又瞟一眼窗口,“还有花儿,日子过得不错啊。”
我妈也挺激动的,撑着床边儿就要坐起来,“你来这儿干嘛呀!”
我忍了忍,把到嘴边儿的脏字儿咽了回去,“你觉得这日子过得好,你也得个病来住院啊。”
我爸瞪我,“你咒我得病是不是?”